陆小凤道:“那只因为他还没有遇见过独孤一鹤这样的对手!”
他慢慢的接着道:“独孤一鹤的剑法沉着雄浑,内力深厚,攻势虽凌厉,防守更严密,交手经验之丰富,更不是西门吹雪能比得上的,所以他三十招内若不能得手,就必定要死在独孤的剑下。”
花满楼道:“你认为他三十招内绝不能得手?”
陆小凤道:“没有人能在三十招之内制独孤的死命,西门吹雪也一样不能!”
花满楼沉默了很久,也叹了口气,道:“他是你约出来的。”
陆小凤苦笑道:“所以我只希望他还没有找到独孤一鹤。”
他们已穿过静寂的大路,来到珠光宝气阁外的小河前。
流水在上弦月清淡的月光下,闪动着细碎的银鳞,一个人静静的站在小河旁,一身白衣如雪。
陆小凤看见他时,他也看见了陆小凤,忽然道:“我还没有死。”
陆小凤笑了,道:“你看来的确不像是个死人。”
西门吹雪道:“死的是独孤一鹤。”
陆小凤不笑了。
西门吹雪道:“你想不到?”
陆小凤承认,他本不愿承认的。
西门吹雪却笑了笑,笑得很奇怪,道:“我自己也想不到。”
陆小凤道:“哦?”
西门吹雪道:“苏少英使出那二十一招时,我已看出了三处破绽。”
陆小凤道:“所以你认为你已至少有三次机会可以杀独孤一鹤?”
西门吹雪点点头,道:“通常我只要有一次机会已足够,但我刚刚跟他交手时,却连一次机会都没有把握住。”
陆小凤道:“为什么?”
西门吹雪道:“他剑法虽有破绽,但是我一剑刺出后,他忽然已将破绽补上,我从未见过有人能知道自己剑法的破绽何在,但是他却知道。”
陆小凤说道:“世上所有的剑法,本来都有破绽的,但是能知道自己剑法中破绽的人,却的确是不多。”
西门吹雪道:“我三次出手,三次被封死,就已知道我杀不了他,杀人的剑法若不能杀人,自己就必死无疑!”
陆小凤叹道:“你虽然很自负,可是你也有自知之明,所以你还活着!”
西门吹雪道:“我还没有死,只因为三十招后,他的剑法突然乱了。”
陆小凤道:“像他这样的高手,剑法若是突然乱了,只有两种原因。”
西门吹雪在听着。
陆小凤道:“心若已乱,剑法必乱。”
西门吹雪道:“他的心没有乱。”
陆小凤道:“难道他内力已不济?”
内力若不济,剑法也会乱的。
陆小凤又道:“以他功力之深厚,怎么会在交手三十招后,就无以为继?”
西门吹雪道:“我说过,我也想不到。”
陆小凤沉吟着,道:“莫非他在跟你交手之前,内力已被人消耗了很多?莫非已有人先跟他交过了手?”
西门吹雪冷冷道:“你逼人出手时,又几时给过别人说话的机会?”
西门吹雪脸上虽然还是完全没有表情,但目中却似已有了阴影,过了很久,才缓缓道:“他临死前却说了句很奇怪的话。”
陆小凤道:“他说什么?”
西门吹雪道:“他说他……”
剑拔出来时,剑锋上还带着血。
独孤一鹤看着别人的剑锋上带着他的血,看着他的血被一滴滴吹落,脸上竟没有痛苦恐惧之色,反而突然大呼:“我明白了,我明白了……”
西门吹雪道:“他说他明白了!”
陆小凤皱眉道:“他明白了什么?”
西门吹雪目中的阴影更重,竟长长叹息了一声,道:“也许他已明白了人生短促,譬如朝露,也许他已明白了,他不顾一切换得的声名地位,到头来也只不过是一场虚空……”
陆小凤沉思着,缓缓说道:“正因为人生短促,所以不能虚度——他究竟真的明白了?还是不明白?真正想说的究竟是什么?”
西门吹雪目光凝视着远方,又过了很久,忽然也说了句很出人意外的话。
他忽然说:“我饿了。”
陆小凤吃惊的看着他,道:“你饿了?”
西门吹雪冷冷道:“我杀人后总是会饿的。”
这是家本来已该关门了的小酒店,在一片林叶浓密的桑树林外。
桑林里有几户人家,桑林外也有几户人家,大多是养蚕的小户。
这家人的屋子距离大路较近些,所以就在前面搭了间四面有窗户的小木屋,卖些简单的酒菜给过路的客人,峨嵋四秀找到这里来的时候,主人本已快睡了,可是又有谁能拒绝这么样四个美丽的女孩子呢?
酒店里只有三张木桌,却收拾得很干净,下酒的小菜简单而清爽,淡淡的酒也正合女孩子们的口味,她们吃得很开心。
女孩子们开心的时候,话总是特别多的。她们吱吱喳喳的说着、笑着,就像一群快乐的小母鸡。
孙秀青忽然道:“你那个姓花的说话,好像有点江南口音,不知道是不是那个花家的人。”
石秀雪道:“哪个花家?”
孙秀青道:“就是江南那个花家,听说你就算骑着快马奔驰一天,也还在他们家的产业之内。”
马秀真道:“我也知道这家人,但我想花满楼却不会是他们家的。”
孙秀青道:“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