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极元年七月,有彗星出于西方,人太微,太平公主使术士上密启于睿宗道:“彗所以除旧布新,且逼近帝座,此星有变,皇太子将作天子,宜预为备。”
欲以此激动睿宗,中伤太子。那知睿宗正因天像示变,心怀恐惧,闻术士所言,反欣然道:“天像如此,天意可知,传德弭灾,吾志决矣!”
遂降诏传位太子。太平公主大惊,力谏以为不可。太子亦上表力辞。睿宗皆不听,择于八月吉日,命太子即皇帝位,是为玄宗皇帝。尊睿宗为太上皇,立妃王氏为皇后,改太极元年为先天元年,重用姚崇、宋璟辈,以王琚为中书侍郎,黜幽陟明,政事一新,天下欣然望治。只有太平公主,仍恃上皇之势,恣为不法。玄宗稍禁抑之,公主大恨,遂与朝臣萧至忠、岑羲、窦怀贞、崔湜等结为党援,私相谋画,欲矫上皇旨,废帝而别立新君,密召侍御陆像先同谋。像先大骇连声道:“不可不可,此何等事,辄敢妄为耶!”
公主道:“弃长立幼,已为不顺;况又失德,废之何害?”
像先道:“既以功立,必以罪废;今上新立,天下向顺,彼无失德,何罪可废?像先不敢与闻。”
言罢,拂衣而出。
公主与崔湜等计议,恐矫旨废立,众心不服,事有中变,欲暗进毒,以谋弒逆,遂私结宫人元氏,谋于御膳中置毒以进。王琚闻其谋。开元元年七月朔日早朝毕,玄宗御便殿,王琚密奏道:“太平公主之事迫矣,不可不速发!”
玄宗尚在犹豫,时张说方出使东都,适遣人以佩刀来献,长史崔日用奏道:“说之献刀,欲陛下行事决断耳!陛下昔在东宫,或难于举动,今大权在握,发令诛逆,有何不顺,而迟疑若是?”
玄宗道:“诚如卿言,恐惊上皇。”
王琚道:“设使奸人得志,宗社颠危,上皇安乎?”
正议论问,侍郎魏知古直趋殿陛,口称臣有密启。玄宗召至案前问之。知古道:“臣探知奸人辈,将于此月之四日作乱,宜急行诛讨。”
于是玄宗定计,与岐王范、薛王业、兵部尚书郭元振、龙武将军王毛仲、内侍高力士,及王琚、崔日用、魏知古等,勒兵入虔化门,执岑羲、萧至忠于朝堂斩之,窦怀贞自缢,崔湜及宫人元氏俱诛死,太平公主逃入僧寺,追捕出,赐死于家,并诛奸僧慧范。其余逆党死者甚多。上皇闻变惊骇,乘轻车出宫,登承天门楼问故。玄宗急令高力士回奏,言太平公主结党谋乱,今俱伏诛,事已平定,不必惊疑。上皇闻奏,叹息还宫。正是:
公主空号太平,作事不肯太平;直待杀此太平,天下方得太平。
玄宗既诛逆党,闻陆像先独不肯从逆,深嘉其忠,擢为蒲州刺史,面加奖谕道:“岁寒然后知松柏也。”
像先因奏道:“书云:歼厥渠魁,胁从罔治。今首恶已诛,余党乞从宽典,以安人心。”
玄宗依其言,多所赦宥。文以太平公主之子薛崇简常谏其母,屡遭挞辱,特旨免死,赐姓李,官爵如故。其他功臣爵赏有差。自此朝廷无事,玄宗意欲以姚崇为相,张说忌之,使殿中监姜皎入奏道:“陛下欲择河东总管,而难其选,臣今得之矣。”
玄宗问为谁。姜皎道:“姚崇文武全才,真其选也。”
玄宗笑道:“此张说之意,汝何得面欺?”
姜皎惶恐,叩头服罪。玄宗即日降旨,拜姚崇为中书令。张说大惧,乃私与岐王通款,求其照顾。姚崇闻知,甚为不满。
一日入对便殿,行步做蹇。玄宗问道:“卿有足疾耶!”
姚崇因乘间奏言:“臣有腹心之疾,非足疾也。”
玄宗道:“何谓腹心之疾?”
姚崇道:“岐王乃陛下爱弟,张说身为大臣,而私与往来,恐为所误,是以优之。”
玄宗怒道:“张说意欲何为?明日当命御史按治其事。”
姚崇回至中书省,并不提起。张说全然不知,安坐私署之中。忽门役传进一帖,乃是贾全虚的名刺,说道有紧急事特来求见。张说骇然道:“他自与宁醒花去后,久无消息;今日突如其来,必有缘故。”
便整衣出见。贾全虚谒拜毕,说道:“不肖自蒙明公高厚之恩,遁迹山野,近因贫困无聊,复至京师,移名易姓,庸书于一内臣之家。适间偶与那内臣闲话,谈及明公私与岐王往来,今为姚相所奏,皇上大怒,明日将按治,祸且不测。不肖惊闻此信,特来报知。”
张说大骇道:“如此为之奈何?”
全虚道:“今为明公计,惟有密恳皇上所爱九公主关说方便,始可免祸。”
张说道:“此计极妙;但急切里无门可入。”
全虚道:“不肖已觅一快捷方式,可通款于九公主;但须得明公所宝之一物为蛰耳。”
张说大喜,即历举所藏珍玩,全虚道:“都用不着。”
张说忽想起:“鸡林郡曾献夜明帘一具可用否?”
全虚道:“请试观之。”
张说命左右取出,全虚看了道:“此可矣,事不宜迟,只在今夕。”
张说便写一情恳手启,并夜明珠付与全虚。全虚连夜往见九公主,具言来历,献上宝帘并手启。九公主见了帘儿,十分欢喜,即诺其所请。正是:
前日献刀取决断,今日献帘求遮庇。
一日为公矢忠心,一是为私行密计。
明日九公主入宫见驾,玄宗已传旨,着御史中丞同赴中书省究问张说私交亲王之故。九公主奏道:“张说昔为东宫侍臣,有维持调护之功,今不宜轻加谴责。且若以疑通岐王之故,使人按问,恐王心不安,大非吾皇上平日友爱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