诚意伯刘基,少读书青田山中。忽见石崖豁开,公弃手中书亟趋之,闻有呵之者曰:“此中毒恶,不可入也。”公入不顾,其中别有天日。见石室方丈,周遭皆刻云龙神鬼之精文,精妙可爱。后壁正中一方白如莹玉,刻二神人相向,手捧金字牌云,卯金刀持石敲。公喜,引巨石撞裂之,得石函。中藏书四卷甫出,壁合如故。
归读之不能通其辞,乃多游深山古刹,访求异人。久之,至一山室中,见老道士凭几读。公知其隐君子也,再拜恳请。道士举手中书厚二寸许授公,约旬日能背记,乃可授教,不然,无益也。公一夕至其半,道士叹曰:“天才也。”遂令公出壁中书,道士览之,笑曰:“此书本十二卷,以应十二月,分上中下以应三才。此四卷特其粗者,应人事耳。”乃闭门讲论,凡七昼夜,遂穷其旨。公拜请益,道士笑曰:“凡天人授受,因材而笃,力薄而任重,鲜不仆矣。昔子房孔明,并得其六,予得其八。子今得其四,亦足以澄清浊世矣。若夫穷神知化,出有入无,此天地之玄机,造化之至理,天固不轻畀于人,人亦岂得而轻相授受哉。”
遂别去,后公佐高皇帝定天下。间语及道士,驿召至阙下,年八十余矣。时方议建宫阙,令道士为图以进,与诚意伯张铁冠所进图悉合。诏欲留备顾问,答曰:“刘基天资过臣,臣学且悉传基无庸留臣也终不奉诏,放还山,不知所终,或谓道士即九江黄楚望也。又公为高安丞闻县人曾公有奇术,往师之,得异书甚多,银河棹亦其一也。其中载天文最悉,今传世者恨不全耳。 丘文庄公濬,初与戚编修澜字文湍同馆友善。戚公以母丧归,所居在余姚县长亭港,服阕,将入都,夜过峡山桥塔子岭前,遥见灯烛人马,夹岸而至。戚公方醉寝舟中,人告之,戚公起推蓬谓之曰:“君等为迎我来者,即当前驱,不为迎我来者,宜自散去。”
一时所见恍惚皆前行,既远渐不见。戚公至钱塘疾作死,杭有神降,自称戚编修,死为钱塘潮神,人敬祀之。弘治甲寅,琼山夫人吴氏至京师。道出鄱阳,夜梦戚揖之,且告以来日将有风波之阨,戒勿行。比明,天极晴朗,夫人故以他事缓之。同舣之数十舟,行无何,皆遇暴风雨漂没,独夫人舟无恙。至京以告公,公为诗文遣官赍御酒香帛至浙江,属布政使李赞望钱塘祭之。其诗曰:
“幽显殊途隔死生,九原犹有故人情。
曼卿真作蓉城主,太白常留翰苑名。
念我明明来入梦,哀君恻恻每吞声。
朝回坐对黄封酒,怅叹鸡坛负旧盟。”
其序曰:
“文湍先生,别我去也,二十余年矣。夫人鬼殊途,于故人妻子,尚有怜顾之意,况生为人乎。余因老妻述其梦中所见,感叹者久矣。曰,不但今世无此人,亦未闻古有此神也。古诗有云,莫凭无鬼论,终负托孤心。予愧于君也多矣,故抆泪书此八句,以达之君,神游八极,幸勿笑曰。我不识世间人作何等语,虽然,余年逾七望八,在人世几何时哉,冥冥之中,相见盖有期也。明年乞骸南还,道钱塘江,求一帆风以相送,不知肯于梦中一会晤否耶。”
其祭文略曰:
“呜呼文湍,刚劲之姿,英迈之气,高义弘达,直上薄于云天。巨眼空阔,每下视夫尘世。老妻南来,舟次江澨,梦中仿佛如见,告以风波将至,既而果如所言,卒免颠踬,人传君之为神。莅胥涛而享祀,即其所至而徵之,母乃兼司夫江湖之事云云。明年,公薨,夫人扶柩归,经钱塘,时赞犹在任,仍设祭江浒以戚公配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