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武宗散赈施惠穷黎之后,便思拟往鄱阳湖一游,借看樵舍火烧贼寨。这日传出旨来,命大小官员随驾前往鄱阳湖游览。此旨一下,当由地方官雇就大船,以便武宗前往游览。这日武宗率领文武百官、大小将士,出了南昌,乘坐龙舟前往鄱阳湖而去。不一日已到。果然天子圣明,百神护驾,是日湖中风平浪静。武宗便令各船在湖面上飞荡一回,又往樵舍现览一番,见樵舍这个地方果然形势极好,而且山色撑空,湖光如练,龙心甚悦。饱览已毕,便舍舟登岸。率同各官驾幸西山,一尽远眺之乐。各官遵旨随驾前往。
到了西山,武宗步上峰巅,凭高眺远。正在远观之际,忽见半空中有一队人,个个羽衣翩跹,临风而下。武宗道:“这是何说?难道朕在此山中遇仙不成?”正看之间,已见一队队落下,挨次向武宗面前跪下,口中称道:“臣等乃世外闲民,特来见驾。愿吾皇万岁!万万岁!”武宗惊异不已。只见王守仁向前跪下奏道:“陛下勿疑,这就是臣所奏的七子十三生:玄贞子、一尘子、海鸥子、霓裳子、飞云子、默存子、山中子;凌云生、御风生、云阳生、傀儡生、独孤生、卧云生、罗浮生、一瓢生、梦觉生、漱石生、鹪寄生、河海生、自全生。这七子十三生,皆是有功社稷,定乱匡时的,愿陛下善视之。”武宗闻奏,这才明白,即将七子十三生逐细问明姓氏,七子十三生也就一一奏明。当下武宗说道:“朕闻卿等皆善剑术,此时空山无人,可能一逞妙技,与朕一观否?”玄贞子道:“臣等当谨遵圣命。”武宗大喜。
于是七子十三生便站起来,先是玄贞子面向西北将口一张,只见一道白光从口中飞出,迎风飞舞,犹如一条白练盘绕空中。接着一尘子、海鸥子、霓裳子、飞云子、默存子、山中子、凌云生、御风生、云阳生、傀儡生、独孤生、卧云生、一瓢生、自全生、河海生、漱石生、罗浮生、梦觉生、鹪寄生一齐吐出剑来,在半空中击斗。只见那二十口飞剑盘旋上下,或高或低,或前或后,真如万道长虹,横亘不断。到了酣斗之时,结在一起,真有“霍如羿射九日落,矫如群帝骖龙翔,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之妙。武宗顾览大喜,正在看得不厌不倦,忽见白光一散,顷刻全无。
武宗方在惊讶,又见七子十三生一齐跪下,奏道:“臣等击剑已毕,特来复命。”武宗也就喜道:“卿等剑术高明,可敬,可佩!有此奇术,无怪制敌图功,易如反掌了。宸濠显叛朝廷,妄施妖术,今得以成擒正法,皆卿等相助之力也。俟朕班师后,当再封赏,以酬厥功。”玄贞子道:“臣等野鹤闲云,无意于功名久矣,何敢妄邀恩赏,封号频加。”武宗道:“卿等虽不愿于功名,萦情泉石,朕岂可不加封号,用锡奇功!”
王守仁复又奏道:“臣尚有一事,因军务倥偬,有疏上奏。前者陛下驾幸荆紫关,偶遇刺客,若非玄贞子法师预先送信,使臣饬令焦大鹏赶往救驾,臣固不知前途有此奇凶,即陛下亦不免为其所算。是七子十三生,不但有功于国,即以玄贞子一人而论,陛下龙体实为玄贞子预保无虞。愿陛下勿以固辞,便收成命为幸。”武宗道:“原来朕前遇刺客,还是玄贞子卿家暗暗保护,非卿所言,朕岂能知道。别事休论,即以救驾一事,其功即属异常。朕定照卿家所言,俟回朝后,即荣加封号便了。”
玄贞子听说,不敢再却,只得率众谢恩毕。因又奏道:“臣等尚有广事未办,暂且乞退。候圣上班师后,臣等当在午门恭迎圣驾,上体君恩便了。”武宗道:“卿等何以来去急急,朕颇愿与卿等同行。”玄贞子等齐道:“陛下前途安稳,无事过虑。而且臣等不必同行,随时可以保护。今所以前来者,非为他故,殆欲一仰圣颜,藉申鄙悃耳。臣就此请辞,当于出月午门候驾便了。”武宗道:“既是卿等有事,朕亦不便强行。到京后,卿等务来受封,幸勿观望,有负朕意。”玄贞于道:“臣等当谨遵圣旨,上沐圣恩便了。”说着,就掉转身来,御风而去。武宗再一看时,已不见七子十三生的踪迹,不免赞叹不已。当下也就下山,仍回龙舟,渡湖直往南昌,仍就宁王府住下。
这日传出旨意,谕令各宫及大小三军,于十月十五日由南昌班师。这道旨意传出,随扈诸臣、文武各官、三军将士皆预备随驾班师,不表。
再说徐鸣皋、一枝梅等四人,自从樵舍奉命前往,各处寻访宸濠、雷大春二人的踪迹,已有多日,并无影响。及至宸濠、雷大春均已就擒伏法之后,这风声传至远近,各处皆知,徐鸣皋等四人也就知道。于是四人会集一处,仍回南昌。这日徐鸣皋四人走至安徽、江西交界之处,唤作殷家汇。这殷家汇却是个小小村落,并无多人家居住,此时恰已天黑,徐鸣皋瞥见山凹内有个客店,他便与一枝梅等说道:“我们何不就在前面那客店住一宿,明日再走呢?”一枝梅等答应,于是四人直向那客店而来。走进店来,见上坐着一个妇人,约有三十岁上下年纪,生得粗眉大眼,满脸凶恶之状。只见那妇人问道:“客人敢是投宿么?里面有极洁净的房间,请进去歇罢。”徐鸣皋答应着,走了进去,便向那妇人问道:“房间在哪里?烦你带我们前去。”只见那妇人一声应道:“客官,且少待,我去唤小二前来伺候。”说着便大声喊道:“王二你快出来接客。躲在里面干什么?有客人来了。”只听里面答应道:“来了。”说着又从里间走出一个店伙来。但见那王二生得兔耳鹰腮,满脸不正之状。徐鸣皋正在细看,那王二已走到面前,说道:“就是这四位客人么?”那妇人道:“就是四位。你赶快儿将后进那间单房收拾干净,请这四位客官进去安歇。”
王二答应着,即刻转身进去。不一刻,出来请徐鸣皋等四人到了里面,果然是一个大房间。四人进了房坐下,王二复走出来,打了面水送进去。又问徐鸣皋等道:“你老想未曾用过晚膳,我们这里鸡、鱼、肉、蛋、米饭、饽饽皆有,还有自酿的好酒,你老用什么,请即吩咐,好使小人去备。”徐鸣皋道:“你只管将现成的送进来便了。”王二答应,转身出去,一会儿送进一盘饽饽、一盘肥鸡、一盘炒蛋、一盘白切肉、两壶酒、四双杯箸,摆在桌上。徐鸣皋当下向王二说道:“你不要在此处伺候了,我们要什么再喊你。”王二答应着也就走了出去。这里徐鸣皋向一枝梅等三人说道:“老弟,你看客店如何呢?”一枝梅道:“恐是那一伙。”徐鸣皋道:“我们可要防备些方好。”一枝梅道:“我们还怕不成么!”徐鸣皋道:“怕虽不怕他,恐这酒内有药,我们若被他迷住了,有些不妙。”一枝梅道:“小弟倒有个主意,让我此时出去,且看一看动静如何?看他们有什么话讲,再作道理。”徐鸣皋道:“我们且先吃些菜,把这酒摆在一旁,把肚子吃饱了,再去看他动静。若果无事的,我们再来饮酒;若有什么可疑之处,先结果了他店内的人,然后我们再来大吃。”一枝梅等答应。当下便不敢饮酒,将一盘肥鸡、白切肉,夹着饽饽,四人狼吞虎咽,吃了一饱。
一枝梅便悄悄出了房门,却不走屋内,反跳上屋面,直至后进,去听消息,穿房越屋,即刻到了后面,伏身屋上,听了一回,并不闻有人说话。复又飞身来到前进,只听那妇人说道:“你去到房里看看,瞧他们才吃完了不成?如果要添酒,给他们添上些好的,时候也不早了,让他们早些儿睡下,我们还要去干那件事呢。”一枝梅在屋上听得清楚,暗暗说道:“我倒要看你干出什么事来?”
毕竟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