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炀帝抚侯女遗骸,且泣且语道:“朕本爱才好色,不意宫帏里面,有卿才貌,偏不相逢,朕虽未免负卿,但卿亦命薄,朕又缘悭,此去泉台,幸勿怨朕。”
说罢又哭,哭罢又说,絮絮叨叨,好似潘岳悼亡,感念不休。忽有侍卫入报道:“许廷辅拿到了。”
炀帝乃出宫御殿,见了廷辅,恨不得将他一脚踢死,当下厉声诘责,问他选召宫人,何故失却侯女?就中定有隐情,速即供明。廷辅极口抵赖,炀帝即把他叱出,付与刑官严讯。及刑官承旨拷问,方知侯女不得入选,实是廷辅索赂不遂,把她埋没。刑官当即复陈,炀帝怒不可遏,立将廷辅赐死,一面自制祭文,令内侍备好香果,至侯女柩前,亲奠三樽,并朗诵祭文道:
呜呼妃子!痛哉苍天!天生妃子,貌丽色妍,奈何无禄,不享以年。十五入宫,二十归泉。长门掩采,冷月寒烟。既不遇朕,谁为妃怜?呜呼痛哉!一旦自捐,览诗追悼,已无及焉。岂无雨露,痛不妃沾,虽妃之命,实朕之愆。悲抚残生,犹似花鲜。不知色笑,何如嫣然?泪下几行,心伤如煎。纵有美酒,食不下咽。非无丝竹,耳若充颎。妃不遇朕,长夜孤眠,朕不遇妃,遗恨九原。朕伤死后,妃苦生前。死生虽隔,情则不迁。千秋万岁,愿化双鸳。念妃香洁,酬妃兰荃。妃其有灵,来享兹筵。呜呼哀哉,痛不可言!
读罢,复泪下如丝,呜咽不止。经内侍在旁劝解,方才收泪,命照夫人礼厚葬,又敕郡县官厚恤侯夫人父母。侯氏虽生前不得受用,死后倒也备极荣华。侯女之死,还算值得。惟炀帝犹怀伤感,无从排遣,没情没趣的乘着原车,回到迷楼。众美人都已得报,联翩前来,替炀帝设法解闷,就是萧皇后也登楼劝慰,炀帝终有几分不快。凡家人到死过以后,往往令人追忆,把从前歹事撇去,专记起他的好处。况侯夫人入宫多年,并未与炀帝相会,此番见她如许清才,如许美色,怎得不悲悔交乘?体会入微。钟情深处,容易成痴,几视迷楼中许多佳丽,没一个得及侯夫人,因此闲居索兴,游玩无心。芳草尽成无意绿,夕阳都作可怜红,正是炀帝当日情景。
萧后本逢场作戏,顺风敲锣,目睹炀帝如此凄切,便乘间进言道:“侯女既死,想她何益?况天下甚大,岂无第二个侯夫人?但教留意采选,包管有绝色到来。”
炀帝听了,不觉又触起往事,又想到那江都风景,便对萧后道:“朕前观壁上广陵图,忆及江东春色,贤卿劝我一游,果得饱尝风味,那年再往游览,为了东征高丽,不得久留,今日欲选择美女,除非是六朝金粉,或有遗留,若长在关洛,恐今生不能相遇了。”
【从炀帝口中,追叙观图一事,是为补笔。】
萧后自觉失言,忙转机道:“陛下何必多劳跋涉,只简放官吏数人,令往江东物色,便易办到。”
炀帝道:“俗语说得好:‘眼见是真。’朕看内外官吏,多半是靠不住的,倘都是许廷辅一流人物,岂不是一误再误么?”
说着,即命左右往整龙舟,克日南巡。萧后知不可阻,只好听他自由。炀帝又令妃嫔侍御等整顿行装,满望即日就道,偏经内使返报:“龙舟遭劫,统被杨玄感乱党,焚毁无遗,现在只好另造了。”
炀帝闻报,立即颁敕,命江都再造龙舟。江都通守王世充,素来是奉君为恶,一经奉旨,便即督工赶造,但终非咄嗟可办,总须经过若干时日,方能有成。炀帝虽然性急,也只好勉强忍耐。
那四面八方的盗贼,又复竞起。东海出了剧盗李子通,与章邱杜伏威相合,嗣复分作两路,自据海陵。城父县内的朱粲,本是一个县佐,亡命为盗,自称迦楼逻王,众至十余万。淮北贼左才相,又复四出骚扰,残忍好杀,可怜人民涂炭,家室仳离,炀帝但在迷楼中,终日沉湎,不闻世事。
至大业十二年元旦,御殿受朝,有二十余郡的守吏,未尝遣使表贺,才知寇盗未靖,道梗不通,乃分遣朝使赴十二道,发兵讨捕盗贼,一面诏毗陵通守路道德,在郡东南筑造宫苑,候驾巡幸。转眼间又是上巳,天和日暖,草绿花红,西苑中湖海风光,格外明媚。炀帝召集群臣,至西苑水上会宴,命学士杜宝撰水师图经,采古水事七十二种,使朝散大夫黄衮,督率伎士,演剧水中,作傀儡戏。人物俱能自动,击鼓敲钟,不烦人力,能成节奏。又遣妓航酒船,往来穿梭,画桨齐飞,绿波似织,端的是赏心悦耳,游目骋怀。待至夕阳西下,灯火齐明,才命停罢,尽兴而归。
又越一月,西苑忽然失火,炀帝正在苑中,疑是有盗入苑,急忙避匿草间,亏得苑中人多,七手八脚,环绕拢来,你挑水,我扑火,方将祝融氏驱回。炀帝经此一吓,遂成了心悸病,每夕在睡梦中,辄呼有贼,必由数妇人在旁摇抚,乃得少眠。未几又是夏天,腐草为萤,纷飞不绝。炀帝想入非非,令宫苑内侍,齐捉萤火,收贮纱囊,得数百斛。遂乘着五月朔日,夜游海山,把纱囊中的萤火,一齐放出,光遍岩谷。都人远远望见,还道苑中又复失火,哪晓得是一片萤光呢。【总算会寻快乐。】
炀帝喜极归寝,酣睡一宵,越宿接到急报,乃是魏刀儿部贼甄翟儿,率众十万寇太原,将军潘长文战死。炀帝因太原要地,有此贼焰,也觉心惊,亟调山西、河东慰抚大使李渊,往讨甄翟儿。嗣是连得军警,左翊卫大将军宇文述,恐炀帝不乐,往往匿不上陈,炀帝稍有所闻,一日临朝,顾问群臣道:“近来盗贼如何?”
宇文述出班奏道:“近已渐少。”
光禄大夫苏威,独引身隐柱。炀帝召威过问,威答道:“臣未主军旅,不知盗贼多少,但虑盗贼渐近。”
炀帝问为何因?
威说道:“前日贼据长白山,今近在汜水,且往日租赋丁役,今皆无着,岂不是尽化为盗么?”
炀帝道:“区区小贼,尚不足虑。惟高丽王高元,至今未见来朝,实属可恨!”
威复答道:“高丽在外,盗贼在内,臣谓外不足恨,内实可忧。况陛下在雁门时,许罢东征,今复欲征发,民不聊生,怎能不相率为盗呢?”
炀帝勃然变色,拂袖退朝。到了端午节,百僚竞献珍玩,威独献入《尚书》一部,有人从旁谮威道:“《尚书》有五子之歌,威欲借此谤上。”
炀帝正未明威意,听到此言,当然愈怒。既而复议伐高丽,廷臣莫敢进谏,独威入内奏请道:“欲讨高丽,何必发兵,但赦免各处盗贼,便可得数百万人,饬令东征,必能立功赎罪,高丽不难平服了。”
炀帝不答,面有愠色,威当即趋出,御史大夫裴蕴进奏道:“威大不逊,天下何处有许多盗贼。”
炀帝恨恨道:“老革【犹言老兵】多奸,虚张贼势,意欲胁朕,朕拟令人批颊,因念他是多年耆旧,所以忍耐一二。”
蕴亦辞退,另唆人上章劾威,说他前时典选,滥授人官。炀帝即夺去威官,除名为民。过了月余,又有人讦威私通突厥。裴蕴奏诏推按,证成威罪,请即处死。还是炀帝不忍加诛,许贷一死,惟并威子孙三世除名。
时光易过,又是秋来,江都新造龙舟,报称完工,制度比前日宏丽。炀帝甚喜,即拟南幸,江都留越王侗居守。右候卫大将军赵才进谏道:“今百姓疲劳,府藏空竭,盗贼扆起,禁令不行,愿陛下亟还西京,安抚兆庶,奈何反欲南巡呢?”
炀帝大怒,命将才拘系狱中。建节尉任宗,奉信郎崔民象及王爱仁,先后谏阻,均为所杀。他人乃莫敢进言。这番南巡,自后妃以下,尽行带去,外如仪仗一切,比第一次还要繁盛。甫出西苑,见有一人俯伏在地,口称小臣送驾,语带呜咽。炀帝从辇中俯视,乃是西苑令马守忠,便道:“汝在此看守西苑,不劳送行。”
守忠道:“銮舆已经出发,料难挽回,只望陛下早日还驾,小臣愿整顿西苑,敬候乘舆。”说罢,泪如雨下。
炀帝亦不觉怅然,半晌又说道:“朕偶然游幸,自当早回,何必这般过悲。”
守忠道:“陛下造这西苑,不知费了多少财力,始得有此五湖四海三神山十六院的风景,陛下岂不爱恋?乃舍此远游,致小臣对景伤心,故不禁下泪。”
炀帝黯然道:“朕难道永离此苑?但教汝好生看守,毋使园林零落,殿宇萧条。”
说至此,因口占一诗道:
“我慕江都好,征辽亦偶然。
但存颜色在,离别只今年。”
吟罢,命从吏录出,递与守忠,留别宫人。守忠乃起,让过銮驾。左右见守忠奏请,炀帝答言,均寓悲感,统有些诧异起来,【死机已兆。】但也只好隐忍过去,拥了御驾,行至河滨。炀帝下辇登舟,望见新造船只,多半有云龙装饰,灿烂夺目,当然欣慰,便与萧后分坐最大的龙舟。十六院夫人,亦各坐龙舟一艘,规模略小。此外美人,也都一一分派,各有坐船。文武百官,或在船中居住,或在岸上夹护,鱼贯前进,连绵不绝。非奉停泊号令,就是夜间,亦要进行。起程这一夕,秋高气爽,水面上的凉祐阵阵,拂除那日间余暑,炀帝却不能安睡,起开舰窗,眺望夜景,但听得一片歌声,顺风刮来。歌云:
我兄征辽东,饿死青山下;今我挽龙舟,又困隋堤道。
方今天下饥,路粮无些小,前去千万里,此身安可保?
暴骨枕荒沙,幽魂泣烟草;悲损门内妻,望断吾家老。
安得义男儿?焚此无主尸;引其孤魂回,负其白骨归。
炀帝听罢,禁不住心中气愤,便令左右缉捕歌夫。左右奉命往捕,闹了半夜,并无踪迹,炀帝亦傍徨不寐,等到天晓,经左右复报,但说是没人唱歌,所以无从缉捕。炀帝虽然惊疑,却也只好略过一边,仍命启行。越日,天气忽然暴热,竟致秋行夏令,好似盛暑一般。龙舟虽然宽敞,尚觉得天气困人。岸上牵缆诸役夫,统是挥汗如雨,不胜劳惫。炀帝亦为怜悯,用翰林学士虞世基言,令就汴渠两堤,移植柳枝。且诏谕地方人民,献柳一株,即赏一缣。是时柳尚未凋,百姓都掘柳来献,炀帝从舟中登岸,自种一株,作为首倡,百官亦各种一株,然后令百姓分种,照柳给赏。百姓非常踊跃,越种越多,且随口编出几句歌谣道:
“栽柳树,大家来,好遮阴又好当柴。天子自栽,然后百姓栽。”
炀帝听着,满心欢喜,又取钱散给百姓,并亲书金牌,悬挂最高的柳树上,赐柳姓杨,因此后人呼柳为杨柳。【说本韩偓《开河记》,但古时杨柳并称,训诂家谓杨枝上挺,柳枝下垂,今混称杨柳,是否起于隋时,待考。】
(按:《诗经·小雅·采薇》有“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句。赐柳姓杨,明是小说家附会。)
嗣是柳荫满堤,迷天一碧,自大梁迤逦南下,到处都种柳树,顿时化热为凉,无风亦韵。江都通守王世充,又献上吴越女子五百名,在半途供应役使。炀帝也不暇细阅,但使彼充作殿脚女,在岸上同牵船缆。每船用殿脚女十人,嫩羊十口,相间而行。于是蛾眉成队,粉黛分行,彩袖勍空,一路上绮罗荡漾,香风蹴地,两岸边兰麝氤氲。
炀帝看了,喜不自胜,蓦见一个女子,生得非常俊俏,也夹在殿脚女中,好似鹤立鸡群,不同凡艳。炀帝不觉失声道:“如此妙女,怎得使充贱役?”
遂令左右宣召进来。既到面前,果然是明眸皓齿,玉貌花肤,更有两道黛眉,状如新月,格外动怜。炀帝笑孜孜的问道:“汝是何处人?姓甚名谁?”
那女子跪答道:“贱婢乃姑苏人氏,姓吴名绛仙。”
炀帝赞叹道:“好一个绛仙眉黛,可留此侍朕,不劳牵缆。”
当下传将出去,着派他女另补,就叫绛仙在旁侍酒。到了夜间,便挽绛仙入帏,演了一出水上鸳鸯,不消细说。又是一好女儿晦气。绛仙既得宠幸,便珠膏玉沐,愈觉鲜妍,那黛眉更画得精工,就是文君再世,亦恐要输她一筹,又妙在知书识字,颇善诗歌。炀帝似遇洛妃,如逢神女,覆雨翻云,一些儿不嫌寂寞。
及行过雍邱,渐达宁陵地界,忽由虎贲郎将护缆使鲜于俱入奏道:“前面水势湍急,阻碍龙舟,急切里驶不上去。”
炀帝道:“朕尝两幸江都,并没有甚么搁浅,为何今日有此阻碍?”
说着,便召宇文述等同入御舟,问个明白。宇文述道:“从前占天监耿纯臣上言,睢阳有王气环绕,此处地近睢阳,想是地脉灵长,所以浅深忽变。”
炀帝道:“就是地脉变迁,也没有这般迅速。”
当下检查当日凿河人员,所有宁陵至雎阳一路,乃是总管麻叔谋监工,可巧麻叔谋亦扈驾同行,一召便至。炀帝当即盘问,叔谋道:“臣前时监工凿河,测量甚准,并没有甚么浅深。今日忽然淤浅,连臣也不知何因。”
炀帝道:“想是开河工役,偷工躲懒,不曾挖得妥当,遂致今日搁浅,这却如何区处?”
叔谋道:“容臣再去开挖,将功赎罪。”
炀帝道:“若只一处搁浅,还易为力,只怕前途还有浅处,须要探视才是。”
护缆使鲜于俱道:“臣看水势湍急,人不能下去,篙又打不到底,怎能探试明白?”
翰林学士虞世基接入道:“这却不难,请为铁脚木鹅,长一丈二尺,上流放下,如木鹅拦住,便是浅处。”
炀帝依议,亟令右翊卫将军刘岑,制造木鹅,往验浅深。及刘岑返报,自雍邱至灌口,共有一百二十九处淤浅。炀帝大怒道:“这明明是从前工役,不肯尽心开掘,致误国家大事,若非严法处死,如何震压天下?”
遂令刘岑往淤浅处,查究役夫姓名,悉行捕住,把他倒埋岸下,教他生作开河夫,死作抱沙鬼,可怜这一百二十九处地方,共捕得五万余人,照敕处置,活埋了事。令人发指。
麻叔谋见坑杀了许多丁夫,也觉寒心,连夜催督兵民,掘通淤道,请龙舟逐段过去。炀帝得了吴绛仙,日日纵欢,也不十分催促。每日或行三十里,或行二十里,或行十里,并未计较,因此麻叔谋得有工夫,逐节疏通,得至雎阳。炀帝猛记得宇文述语,雎阳留有王气,应该掘断龙脉,方可免患。当即召入麻叔谋,正色问道:“雎阳地方,曾掘去多少坊市?”
叔谋道:“雎阳地灵,不好触犯,臣所以未敢开掘。”
炀帝勃然道:“朕为天子,百灵均当效命,有甚么不好触犯,显见汝挟有隐情。”
叔谋无可回答,只得饰词答辩道:“陛下以爱民为心,臣见坊市复杂,好罢手便即罢手,况改道开河,相去不远,何必定就道雎阳?”
炀帝听说,尚属有理,即命刘岑查探河道,究竟有无远近。哪知刘岑却是叔谋的对头,一经查勘,迂远至二十里左右,便据实报明。炀帝遂将叔谋拿下,囚系狱中。
究竟叔谋何故剩出雎阳,小子查阅稗史,却是别有原因。
叔谋本是个贪暴人物,从前奉旨开河,管甚么民居多少。当督工开掘时,在上源驿旁,发得一口绝大棺木,叔谋疑棺内必有宝藏,揭盖启视,一尸容貌如生,发从前覆,长过胸腹,此外别无珍宝,只搜得一石铭,上有古篆,多不能识。只有一下邳人能读,篆文中云:
“我是大金仙,死来一千年;数满一千年,背下有流泉。得逢麻叔谋,葬我在高原,发长至泥丸;更候一千年,方登兜率天。”
叔谋听着,乃自备棺榇,安葬城北隅。【偷鸡勿着蚀把米。】及掘至陈留,可巧有朝使到来,用少牢礼,并白璧一双,祭留侯张良庙中,向神假道。祭毕风起,失去白璧,后来有一中牟丁夫,在途中遇一贵人,峨冠博带,跨马前来。前后有人呵护,召夫至前,取白璧相授道:“与我报尔十二郎,还尔白璧一双,尔当宾诸天。”
中牟夫莫明其妙,跪拜受讫,不见贵人,当时非常惊愕,料知此璧,定有来历,不敢隐匿,即奉献叔谋,并述神语。叔谋细忖一番,也想不出语中寓意,但见白璧很是莹洁,便充入私囊,且杀死中牟夫,为灭口计。天下事若要不知,除非莫为,当然有人传说。后来炀帝缢死江都,在位虽有十三年,扣足只有十二年,才知十二郎三字,便是指着炀帝。叔谋贪匿白璧,复监工至雍邱,适有一祠宇当道,叔谋问为何祠?村人答道:“古老相传,内有隐士墓,甚有灵兆。”
叔谋道:“何物隐士?敢当此冲?”
遂命丁夫入祠掘墓,才经数尺,忽听得一声怪响,下露一洞,里面灯火荧荧,无人敢入。独有武平郎将狄去邪,愿往一窥,叔谋喜道:“狄郎将胆量过人,真好算荆【轲】、聂【政】一流哩。”
去邪扎束停当,用绳系腰,命役夫执住绳端,缒将下去。小子有诗咏道:
奋身下穴入幽城,聂政荆卿足并名;
若使逡巡甘却步,何来仙引得长生?
毕竟狄去邪所见何物,且待下回再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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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纲目》于大业十二年三月,大书特书曰:“宴群臣于西苑。”夫自西苑告成以后,宁独此次召宴群臣?其所以大书特书者,志其末也。盖是年七月,炀帝幸江都,自是不得复返,而西苑之设宴演剧,为东都淫乐之结局,越月而西苑遂火,天之儆炀帝也,亦可谓至矣。昏主不悟,犹决意南游,除苏威名,连杀谏官任宗、崔民象、王爱仁,言莫予违,写尽昏淫气象。
至隋堤种柳,令种柳一株,赏帛一缣,虽有利民生,而无故费财,要不得谓仁恩之下逮。及宁陵搁浅,枉杀丁役至五万人,彼岂尚有爱民之心欤?正史中于麻叔谋一事,未曾叙及,而韩偓《开河记》言之甚详,是与上回迷楼相类,想不至全出虚诬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