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汤归亳后,桀四十年甲申,夏,太史终古来归汤。一日,出见人张网四面。那人祝曰:“从天坠者,从地出者,从四方来者,皆罹吾网。”
汤曰:“嘻!尽之矣!”
乃解去三面,止置一面。更祝曰:“欲左者左,欲右者右,欲高者高,欲下者下。不用命者人吾网。”
诸侯闻之曰:“商侯之德,至及禽兽。”
已后不间时月,天下之人来归者,不计其数。鬲君自青方来,支机子自豕韦来,无终子、胙伯、鄘男自冀方来,巳离自昆吾来,正宝自雍方来,常驺、临天道自徐、杨来。皆请商侯出师,拯救万民。商侯皆以无王命而国小民寡,谦让退辞。数诸侯及霸国亲民,及别众诸侯未来归之人,皆以此为言,商侯退逊不敢任。众共言之于伊尹,伊尹曰:“吾君不任此,固吾之任也。”
遂益励兵纪,养财用,作民气忠义之教,既已有素。至桀四十四年戊子,葛从顺弃葛民来归,诉以不祀之事。
商侯侧然,即使元士虞生衡往送牛羊。自秋至冬,又未尝祀。商侯再问,谓无黍稷。次春,商侯命近葛境上毫民,往为之耕祭田。大夫皆谏之曰:“奈何受欺诳?行仁太过。”
伊尹与莱朱皆不言。大夫问伊尹曰:“君受其诳,何也?”
尹曰:“春雨时至,不谓粪秽之塘自满而不施。盛德溢发,不谓调残恶之人自绝而不化。君行仁而已。”
于是亳民奉命,并不攀张扯李,欣然肯往,为葛耕田。是何故也?不说我民不合劳于他人,惟知有侯命而已。因此命一得十,命十得百,有上千人替葛国耕田去了。又有几百人送酒饭去饁田者,比耕自己的还勇往齐捷。都是商侯平日仁施德化,感深应疾不得。一发令,皆争先奔赴。岂料葛氏无道,别样不惟不送酒食来饷。且使人窥亳民饁田,酒食之多,率众伏路,抢夺之以为戏笑。有不与之者,则杀之。
亳民多有童子送饷,盖壮者在田也。葛人所杀亳民童子五人。毫民犹以候命不忍遽归。送饷者回至境上,即报知庆辅。庆辅命速召毫民归。时己丑元月之晦日也。庆辅速归,先白伊尹。伊尹邀莱朱与终古、葛从顺同庆辅五人,尽夜人见商侯。曰:“天下大势,积之寸心,而持之数十年者,以有今夕耳!今大势已极,事机当发,不容更,旦暮迟也。”
侯矍然曰:“何谓也?”
尹曰:“夫人动以天,天得以人。有人无天,天下不兴。有天无人,天下不成。今夏王为恶将五十年。天下诸侯叛,士民怨。百姓之穷苦困极:夫不保其妻,父不保其子,子不保其母,母不保其女,兄不保其弟者,尽天下之人。而食不日餐,衣不羞掩,展转而流离者,尽天下君侯忍不救乎?”
商侯闻之叹息曰:“然则奈何?”
尹曰:“善民死于暴政,善士死于乱刑。天变于上,日斗星陨,矢流雾克。地变于下,山崩泉裂,犬吠于地。此皆变易之象也。今一夏王在上,众夏王在四方,遍毒天下人类,不将灭乎?昔共工作乱,女娲灭之。榆罔失道,轩辕灭之。义起于时,不得已也。女娲之女也,而皇天下轩辕之子也,而代炎帝,皆以救人命,合天意也。今夏王之与五霸,其为榆罔也,甚共工也多矣。今日之女娲氏、有熊氏,非君而谁?而五方之诸侯、大夫,已尽相率而归君,非此其时乎?”
商侯叹息曰:“噫!黄而后,禹以天下传家。君臣之分,遂如一定,而不可移。一言一事,不敢稍违王命也。”
尹曰:“夫势极而反,时至而化,天地之道也。彼有熊之子,独非榆罔之臣乎哉?夫帝王者,天所命也。天命绝之,虽处帝位,实则天之戮民,人人得而诛之矣!有明德者,生于是时,则天之所续也。今之明德,非君而谁?”
商侯曰:“然则天下棼争极矣!五方竞斗,谁能平之?吾国小而力微,自存恐或不足,何以救天下?”
尹曰:“救天下者,非以我救天下,使天下自救也。故圣人后天下而具,先天下而成。”
商侯曰:“敢问后天下而具?”
尹曰:“夫后天下而具者,顺人者也。人未顺而先之则穷,人已顺而后之则通。”
曰:“何以先天下而成?”
曰:“先天下而成者,人顺者也。已顺人而具,人即顺而成矣!夫圣人者,动于天意,人心之不得已也。天变人穷之极,旦夕不能待。圣人念天下之民,亦旦夕不能安,若背负芒而挞之于市也。故不得已而具也。君以今日尚容己乎?”
商侯曰:“不谓。夫子教寡人遂及于此,然则吾行之而人应之乎?”
尹曰:“天下所以不敢具者,无智人以率之也。而其所以不能具者,非仁者,人不归之也。民之所以日夜待毙,莫如何者?如童子之亡父母,无可依归,有号泣而已。忽有人引见其父母,必涕泣从之。况即予之以父母乎?”
商侯怅然曰:“夫子之言至矣!然则将何先?”
尹曰:“一发收,则万发当矣!近人悦,则远人思矣!须葛国为先。”
商侯曰:“吾方用德化,使民耕于葛,奈何遽征之?”
于是,葛从顺极言葛垠之不可以德化,而庆辅以杀童子之事告。商侯乃怒,失席。令入夜视五家之民,五家之民以日暮不烦奔告。商侯夜不能寐,坐而待旦。
明晨,二月一日,商侯至国门,召五家之民至。五家之民泣而诉童子也。商侯流涕,言曰:“是寡人之罪,残汝骨肉。”
命有司为葬之,而给五家之粟帛慰之归。五家之民流涕而不能受也。固遣之。即日,商侯命庆辅、湟里且,召国中耆老,泣而言曰:“以寡人保汝民于此乱世,谓将自全,不知其不能全也。葛氏无道久矣!而近于吾寡人,谓将以德化之,不惜吾民力也。乃至杀害吾民。寡人将与葛氏不并生矣!”
众人老不待辞毕,而已号呼曰:“愿报君王往杀之。”
百声若一。商侯慰耆老。使自往齐车马,具器粮。问伊尹曰:“尽起七军往乎?”
尹曰:“不烦多也,只须西境三军足矣!”
遂命起西境三军。庆辅将左,湟里且将右,商侯自将中军,伊尹为副,太康延、葛从顺为御。
二日,西行征葛,军入葛境。葛之童子有望师而走归舍者,谓其父母曰:“何处兵来也?”
其父母愕然曰:“岂又葛氏出猎乎?将奈何?”
随有从田来者,从容曰:“邻国商侯师也。”
其童子之父母曰:“也如吾葛氏之田猎否?若如吾葛氏,则当走矣!”
有曰:“商侯仁人也,是必来救我者,何走之有?”
及商师至,则阵齐车正,兵肃马静,旌旗整,戈戟齐,如林如堵而行,无一卒乱走一步者。葛之民初见此象,于是远近来从,环而观之。皆牵手加额,仰天谢曰:“吾幸安矣!不须惊矣!”
及观之既习,则田者自田,行者自行,市者自市。但师过之时,各停手足之务,共仰而视之。及至葛城之东关,并不见葛兵动静。但见葛民无数,携壶挈畚,盛汤饭来饷商师,请商师进城。葛从顺谓葛民曰:“汝先回城,告城中臣民曰:‘吾国葛从顺,御商侯求救吾民。商侯只欲获葛垠,不害一民也。’中大夫勾殊、削被二子,叫他伐图谋。”
葛民欢噪回城,喊布满城。商侯按兵阵于城外。
葛氏垠尚在太和堂中喧饮。闻商师至,乃惊惶亟令闭城。召城外民,民无一人应者。点城中兵,兵诳哄不来。身边只有三千护卫人,又不肯出战。皆平素相从放纵淫酗,即前日杀童子者也。商侯命叩木、高标,声葛氏蔑祀、杀无辜之罪。葛氏乃曰:“何人为我出国起诸侯之兵。”
顾左右同饮宠臣狎客,皆不应。乃命中大夫勾殊往起诸侯兵,削被点城中兵。勾殊曰:“君侯何不更进以酒,则无忧矣!诸侯平日未有得于君,他岂肯来?”
削被谓城中兵曰:“商侯仁者,伊尹圣人,皆不可敌。今其来,原非罪吾等。尔辈愿为葛死,则出战。如不愿,则散”。三千护卫人散去一半。
勾殊往城上谓国人曰:“尔辈知商侯之所以不进城乎?非惧吾也,乃恐杀吾等善人也。何不早戴以为君?”
满城中合呼曰:“此言是也。可缚酗主而出归商侯。”
勾殊曰:“有勇者,前缚之。”
于是数千人勇者,争前入太和堂。勾殊、削被遂同率国人先将葛氏护人千余杀其半,擒其半。遂尽缚葛氏及狎客宠臣,共五十三人妻子,皆系以出迎商侯。商侯在城外,但闻城中喊声。以问伊尹,伊尹曰:“城中鼓噪,必擒葛氏也。”
命阵中击鼓应之。
声未止,而葛人勾殊、削被率国中民擒葛氏等至。商侯命三军直举旗枪,如阵而进城。一人不出伍,一戈不斜拟。葛民满市呼拜商侯。乃进葛伯堂。问伊尹曰:“何以厝处?”
尹曰:“不杀葛伯,何以快葛民之心?不赦其左右,无以辑天下乱人之志。”
乃命枭葛伯于市。究前日夺食、杀童子等之人于护卫兵中,杀三十人以祭童子之墓。其余宠臣、狎客、卫士,重罪者,劓、刖、髡、黔、腐五刑刑之:罪轻者,流之。妇女老幼尽赦之。乃以金帛赏勾殊、削被。二人者,平日无宠之臣,与从顺稍合意者也。仍使从于从顺。又发葛氏之金珠币帛,求葛国之良士予之。而尽发酒米肴物,来赏葛国之民。遂封葛从顺仍守葛国,用其士安其民。封太康延仍于阳夏。商师但归,于葛国两日而已,出师止四日而归亳。葛之民送之,泣下淋淋然。自后,四百里中,朝庆讼狱讴歌,民俱自归于亳也。于是中国之诸侯闻之大悦,愿共尊商侯为天子。不复往朝桀,皆来朝商侯矣!
且说商侯既归亳,仍劝课农桑。而东方之人,鬲君与支机子辈,求师征豕韦氏,商侯不许。曰:“寡人初无征伐之权。为葛近我,如矢注于弦,不得不发。今葛已征之,兵更敢他出哉?”
伊尹曰:“女娲、黄帝岂有人主使之掌征伐之权乎?且使人主命之征伐,岂有命其即征人主也哉?且仁人征伐之权,天命之也。君既受天命矣!又何疑焉?且君救民为心,岂但救中原一掌之民哉?将在天下,且君即不行,今已如骑虎之身,不得下矣!明岁庚寅,去甲申大朝六年矣!诸侯即不尽至,而霸国必朝夏。君将朝,是自以肉投虎也。不朝将会师而攻我,君何以应之。”
商侯愕然曰:“当复奈何?”
伊尹曰:“兵有先实而后声者,前日之征葛是也。兵有先声而后实者,他日之征豕韦是也。请先遣庆辅往结东方诸侯,次遣湟里且往近方诸侯结好,道君侯之心,诸方必来。待农事毕,而东征。先除巨霸,夏失其一臂矣!”
商侯蹙然曰:“奈何谋至此?”
尹曰:“非此则不能救生民,奈何?”
商侯乃悉从议行。
至八月,中国诸侯,有男氏、杞氏、缯氏、冥氏、有莘氏、房伯氏、弦子氏七君领二十余小国之君及新封大康氏、葛氏皆来朝于商。商侯与言豕韦之罪,诸国俱愿从征。商侯命九君等各归本国,选精锐之士各千人,车各百乘,仲秋之望来会。厚待三十国之君,遣归。人人退去,颂商侯之圣德如天矣!九月,庆辅以豕韦之族中贤士彭祖、彭宾来归,报东方斟
鄩氏、斟灌氏、陶山氏等十余国频苦系韦侵陵,皆愿密部兵车以应。惟薄姑氏党豕韦,而莱子远,有施氏以妹喜之族不可结,九夷亦远,未往。月望,九国之师来会。商侯自发国中五军,命支机子将前,鬲君将后,庆辅将左,湟里且将右,自与伊尹将中,彭宾为御。九军别为九阵。
廿七日,军于彭山。斟鄩等三军前导,九军随后,商师中列。时豕韦冀方夺民妻,而取其夫杀之。闻师至,大骇。急遣大夫往召淮夷,淮夷不至。自点国中九万之众,一夫不至。皆知其为商侯,尽箪食壶浆来迎劳了。冀盛怒曰:“吾且先杀子履,后杀吾国叛民。”
遂自率亲军一万二千,阵于彭山东。系韦之民闻冀言,遂各率车马戈甲来助商师。支机子先率豕韦之民入其国,系其妻子亲戚,杀其恶党。而商师未动。东国及九国之师,拥攻豕韦冀,冀之师望风而溃,半降半走,冀见事势已危,单车走至城下,见城上皆商师旗鼓。鬲君追冀,获之。商师乃入豕韦国。柱卿豕韦冀于城门。
时诸侯之入桀豕韦冀尸为碎糜。释其妻子,流之。察其亲戚,罪重者刑之,轻者赦之。尽出其士民子女还家。发其谷粟,赈其民。发其币帛金珠,犒赏诸侯之人。复封东方失国之君,如鬲君等者二十余人。封彭宾于大彭,其后盛于商世。支机子,实豕韦仁也,封承豕韦之后。商侯居韦国,仅六日而班师,往返二旬余耳。薄姑氏远遁,商侯亦不穷兵。自是东方诸侯不朝桀而朝商矣!
商侯归毫,谕东、中诸侯各息其民,练其甲乘。而自息民于国。商侯问伊尹曰:“南北之伯不悛,伐当何先?”
伊尹曰:“先伐昆吾。王者之师,不畏强凌弱,南弱北强,故先昆吾。”
侯曰:“吾力不敌,奈何?”
尹曰:“吾力亦岂能敌豕韦乎哉?但君常存此不敌之心,则无敌于天下矣!”
胙伯、良仁献策曰:“昆吾氏协于夏王,明年必入朝。愿乘其国空虚而袭之,无有不克。”
商侯曰:“乘人之虚,掩人之国,如盗贼之行,瞰人之亡而取之也。吾不为也。”
伊尹曰:“夫伐人国者,非伐其国也。伐其人也,亦非伐其人,讨人之罪也。如是则天下为公。若乘虚袭之,是利其土地货财。其人且不在,将问谁之罪哉?故莫若暂息民养威,以待其变。先遣谍以间其心腹。盖中东既合,可以少待而自存。他方之罪人,待满而后发可也。”
乃使旬范先往昆吾,庆辅次往息国,以观之。
却说那昆吾国巳牟卢,正驰聘田猎。擒击鼓告事之人,杀之而食其肝。闻报豕韦氏兵败国亡,大怒曰:“商子履何人,有此肝胆乎?吾当踏平中原,为夏王讨不庭。”
乃会集北方诸侯,共议将伐商。不知北方闻商侯封亡国,全善人,诛暴恶,保民生,已无人不愿商侯之来。但聊且当面唯唯如命。
明年庚寅,夏桀四十六年元月,中东二方诸侯尽朝商。独巳牟卢朝夏,以商侯之举告于桀。桀一向在宫中取乐,昏昏梦梦,向无人敢言。听牟卢说知,乃大怒。即命牟卢征之。赐其黄金、斧钺、白玉、鞶带,许以伐商侯,即以商地赐之。牟卢承命归。又会集诸侯,诸侯一无应者,牟卢怒。
自率兵先伐安国,杀其君祈氏容。其子倚任,率兵奔黎国。牟卢又攻黎国。黎侯大陵冥,老成人,向不得已而从昆吾氏。今知天下有商侯,久欲归商,隔于昆吾。是时,旬范在北阴结诸侯。黎侯与安侯、沙侯等十余国,已约待商师。牟卢攻急,一面各国之众死力坚守,一面遣子弟从旬范朝商请师。商侯欲待农事毕。尹曰:“数十万生灵,岂待农事毕耶?”
乃以六月一日具师北征。
商侯发国中六军。以巳牟卢之弟已离将前军为导,旬范将左,湟里将右,虞生衡将后军。商侯自将中左,鄘男宁为御。伊尹将中右,无终子、尤庭为御。诸侯之师以有莘氏为前左,有鬲氏为前右,太康氏为后左,葛氏为后右。其众诸侯,皆四外为游兵。
八之日,次于鲧堤,此鲧治水时所筑也。那巳牟卢一向集诸侯不得,遂伐诸侯。诸侯死守,不能下。牟卢率民力攻,农事尽废。从征者缕缕逃归,守国者摇摇欲乱。牟卢兵正在北攻黎国,而商师已至其南国中。士民望商师来久,欢呼踊跃,来劳商师,力请入国。百姓引导,商师从之,兵不血刃,遂入昆吾。擒其恶党,甚罪者殛之,不甚者五刑治之,妻子流之,货财散之。使人声牟卢之罪,以北向。牟卢闻之,乃大惊曰:“吾国伯于北方百余年,未尝见天下有如是兵也。”
愤怒引亲兵三万人,解黎国之围,而南行至于洛水之阴。莘、鬲、康、葛四国之师伐之,战于洛原。黎侯等十余国之师,乘牟卢之后夹攻牟卢,昆吾之兵大败。死于洛水者半,奔散者半,降伏者半。安侯之子倚任竟擒牟卢。牟卢俯首乞怜,商侯不许。命磔之,以祭安侯,报怨也。遂复封倚任、鄘男、无终子等为诸侯,守旧业,息北方之民,而恤其善老,举其贤士。商侯又悯然于洛水之战,命收其尸而共祭之,封已离于卫地,后遂谓之九国,纣时九侯其子孙也。余国从化者,皆抚绥如旧。尤厚赉于安黎等国,嘉其首从正也。乃大劳诸侯之众。
初,豕韦之平,北方人望曰:“如何不来征我国。”
及大师至北,北方秋禾在野,人皆匿禾中,以视商师。及见大师安行于路,不旁揉一禾,民人乃尽出。从而观曰:“真商侯来救我也。”
入国时,市不易肆。居其国十余日,民不知有兵,交易饮食于市,如相亲友也。廿四日班师。北人如父母去,索路悲啼而送。商侯使大夫士慰谕之,三四十里而后还。商侯散诸侯之师各归,而自归毫。往返一月耳。盛署暴行,侯不张盖,臣大夫不高幕,而士民欢歌去来,不以为苦。归毫后,收谷息民。
明年辛卯,北方诸侯皆来朝。南国之豪士临天道等,又以南方息国之暴乱告请南征。商侯不欲劳民,共请于伊尹。尹曰:“彼民诚可恤,吾民亦不可烦也。少待也。”
遂至于秋八月,庆辅归。已重订其臣士,约其民人。常猱之黩货日甚,而民财尽人于常氏。士民日夜号天,望商侯往救之也。伊尹乃请会师。商侯自发国中三军分之为六,庆辅将前,湟里且将后,昌允将左,高离将右。已将中左,常驺为御。伊尹将中右为副。诸侯来从者:房伯为鸟,安侯为蛇,有男氏为风,杞氏为地,弦子为龙,太康为虎,有鬲为云,有莘为天,为八阵于外。而商侯在中。
十月四日出师。九日入息境。息民忭跃来迎,携老挈幼,拜赞遮道。十日阵于鲷阳之冈。而南国诸侯拍子、蓼侯、六侯等军七国之师来会。
惟麋子国尚助猱。猱方堆积金玉,修库藏。闻师至,急点起兵,五万之众已散其大半,问则皆迎商侯去矣,止点得亲卒数千人,附城万余人,使大夫将以出战。南国七军,假称助息。实近而来持之,八阵之众大薄之。息师大败。溃者半,死者半。商侯曰:“嗟乎!其民何罪?乃无知从乱以求死乎?”
命瘗其尸。大兵薄城,使庆辅等呼招城中。城中息大夫有劝常猱者曰:“何不发金玉,赏死士以战?”
猱曰:“宁可吾死,金宝在则心安。若金宝去,吾虽在,亦无益也。金宝不可舍。”
其臣子隆自者曰:“君既不舍金宝,请即舍身。”
遂率众缚猱以迎商师。商候入息,焚常猱而救其母,殛陶思嘉、柴经。访贤善。尽发其金宝,赏有功贤士善人。其谷帛,赏将士,赈穷民。流其妻子,殛其聚敛之徒,刑其亲党。赏子自隆而封常驺,后改姓吕,是为吕侯之国。
其麋子引蛮兵自来救息,至于杏山。商侯命弦子伐之,大败之而去。商侯乃抚绥各君及民,举事赏功大劳而班师。往返四旬,散诸侯归毫安民。
明年壬辰,南方诸侯俱会,中东诸侯来朝商,北方诸侯亦来朝。而是时,桀又具兵击近地近年之不朝而来朝商者。中、东、南、北诸侯,大者七十余国,小者数百国之君俱推戴商侯为天子,商侯惶恐自罪。又俱请伐夏王。商侯问伊尹,伊尹曰:“费昌之来,则夏王绝命之期也。今费昌未来,且待之。”
侯遂缓缓诸侯,使各自固守。
至七月,西方有洛氏来归,即夏桀元妃之家也。为顾氏所凌,而来乞师伐顾。金冥、湟里且、正宝等俱劝之。而十月后,绵氏、殳氏之族又皆来,恳出师。伊尹乃请命湟里且先往要结诸侯,并谍约其腹心,以癸巳元月趁诸侯来朝,即会师。
商侯自发国中四军。以二军分为四,为前后左右,以二军居中。正宝将前为导,庆辅将后,临天道将左,虞生衡将右。侯自将中左,殳氏为御。伊尹将中右,绵氏为御。有洛氏为虎,息侯常驺为地,有莘氏为天,蓼侯为鸟,葛伯从顺为蛇,有鬲氏为风,九伯巳离为云,大康氏为龙。共八阵,周于四外。各旅之师从行。
元月七日西行,十四日至有洛之国。商侯使大夫旬范,往朝夏之旧元妃焉。元妃泣告旬范曰:“妾闻商侯仁者,当有天下。贱妾有罪,其亦已矣!惟此孤子,虽夏王之委然,生来三岁即不见夏王矣!若以救天下之心,怜其无罪,在所恤存,愿遂以为托。”
商侯闻之恻然。使旬范拜受命,献之布帛。不受。师西行二十日,次于商南,夏阳之太康氏、褒氏,与西莘之姒氏等十三国来朝商侯于师。湟里且率有缗民之遗民来会。
顾金冥怒点国中师,四万之众大半溃乱。盖西方亦久想商侯之仁,尽怨其不早来。才望见商师,举手加额,谢天地,箪食筐篚以来迎矣!金冥点城中城外不满万五千人,连这万五千人也都心在归顺商侯,只因去商师远,不知果如何?近在里面,不得不从命。迟迟缩缩,不肯向前。金冥还狠戾叫有司,将迟缩百姓一连杀了百余人。又将迟缩有司,用极刑煅炼,炙其肝而食犬。城中大乱。其臣该众谓顾国人曰:“商侯来,乃是生我民,何不早生?一顷刻杀此残贼,献之商侯。”
国人应声万数,千人从该众围厅,将顾金冥炼为碎泥,人人嚼食之尽。乃尽杀其家妻子党类。遂出迎商师。商师整队而进,萧然雍然,未尝试一戈、弃一矢也。商侯乃命瘗死尸。赏该众以金帛,赈穷民以谷粟。访善人贤者,分之以顾氏之财宝,悉赦回狱官正宝。而复封绵氏、殳氏等诸侯。大康氏、有洛氏远来有功者,俱金币犒劳之。
时犹是元月二十五日,燕诸侯于复阳。豳侯姬公刘闻之,大悦曰:“天下定矣!”
远引十乘来朝商侯于夏阳,劝商侯伐夏救民,即就天位。商侯逊让不遑,劳豳侯去。乃遣诸侯各班师。自与中、东诸侯一路归。往返不四旬耳!”
诸侯各归国,商侯自归亳。休兵息民。命各诸侯俱行善政,仁民礼士,用贤。自选举于东方之士,得贤者九人。选于北方之士,得贤者十人,选于西方之士,得贤者七人。选于南方之士,得贤者八人。选于中原,得三十人。用之以行各国,赈老恤穷,奖善访贤。盖已行帝王之道于天下矣!一年之间,陶唐氏、有虞氏、有仍氏等附夏之旁者数十国,俱来诉于商侯,请师伐夏。至十二月,夏秩宗费昌来归,力请伐夏。不识何如吊伐?且看下回分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