则天好祯祥,拾遗朱前疑说梦云,则天发白更黑,齿落更生,即授都官郎中。司刑寺囚三百余人,秋分后无计可作,乃于圜狱外罗墙角边作圣人迹,长五尺。至夜半,三百人一时大叫。内使推问,云:“昨夜有圣人见,身长三丈,面作金色,云‘汝等并冤枉,不须怕惧。天子万年,即有恩赦放汝’。”把火照之,见有巨迹,即大赦天下,改为大足元年。
白铁余者,延州稽胡也,左道惑众。先于深山中埋一金铜像于柏树之下,经数年,草生其上。绐乡人曰:“吾昨夜山下过,每见佛光。”大设斋,卜吉日以出圣佛。及期,集数百人,命于非所藏处劚,不得。乃劝曰:“诸公不至诚布施,佛不可见。“由是男女争布施者百余万。更于埋处劚之,得金铜像。乡人以为圣,远近传之,莫不欲见。乃宣言曰:“见圣佛者,百病即愈。”左侧数百里,老小士女皆就之。乃以绯紫红黄绫为袋数十重盛像,人聚观者,去一重一回布施,收千端乃见像。如此矫伪一二年,乡人归伏,遂作乱,自号光王,署置官职,杀长吏,数年为患。命将军程务挺斩之。中郎李庆远狡诈倾险,初事皇太子,颇得出入。暂令出外,即恃威权,宰相以下咸谓之要人。宰执方食即来,诸人命坐,常遣一人门外急唤,云“殿下须使令”,吐饭而去。诸司皆如此。请谒嘱事,卖官鬻狱,所求必遂。东宫后稍稍疏之,仍潜入仗内食侍官饭。晚出外腹痛,犹诈云太子赐予食瓜太多。须臾霍出卫士所食米饭黄臭,并齑菜狼藉。凡是小人得宠,多为此状也。春官尚书阎知微和默啜,司宾丞田归道副焉。至牙帐下,知微舞蹈,宛转抱默啜靴而鼻臭之。田归道长揖不拜,默啜大怒,倒悬之。经一宿,明日将杀,元珍谏:“大国和亲使,若杀之不祥。”乃放之。后与知微争于殿廷,言默啜必不和;知微坚执以为和。默啜果反,陷赵、定,天后乃诛知微九族,拜归道夏官侍郎。
张利涉性多忘,解褐怀州参军。每聚会被召,必于笏上记之。时河内令耿仁惠邀之,怪其不至,亲就门刺请。涉看笏曰:“公何见顾笏上无名。”又一时昼寝惊,索马入州,扣刺史邓惲门,拜谢曰:“闻公欲赐责,死罪!”邓惲曰:“无此事。”涉曰:“司功某甲言之。”惲大怒,乃呼州官棰以甲间构,将杖之。甲苦诉初无此语,涉前请曰:“望公舍之,涉恐是梦中见说耳。”时人是知其性理昏惑矣。五原县令阎玄一为人多忘。尝至州,于主人舍坐,州佐史前过,以为县典也,呼欲杖之,典曰:“某是州佐也。”玄一惭谢而止。须臾县典至,一疑其州佐也,执手引坐,典曰:“某是县佐也。”又愧而止。曾有人传其兄书者,止于阶下,俄而里胥白录人到,玄一索杖,遂鞭送书人数下。其人不知所以,讯之,玄一曰:“吾大错。”顾直典回宅取杯酒暖愈。良久,典持酒至,玄一既忘其取酒,复忘其被杖者,因便赐直典饮之。沧州南皮县丞郭务静初上,典王庆通判禀,静曰:“尔何姓“庆曰:“姓王。”须臾庆又来,又问何姓,庆又曰姓王。静怪愕良久,仰看庆曰:“南皮佐史总姓王。”
定州何名远大富,主官中三驿。每于驿边起店停商,专以袭胡为业,赀财巨万,家有绫机五百张。远年老,或不从戎,即家贫破。及如故,即复盛。
长安富民罗会以剔粪为业,里中谓之“鸡肆”,言若归之因剔粪而有所得也。会世副其业,家财巨万。有士人陆景旸,会邀过,所止馆舍甚丽,入内梳洗,衫衣极鲜,屏风、毡褥、烹宰无所不有。景旸问曰:“主人即如此快活,何为不罢恶事“会曰:“吾中间停废一二年,奴婢死亡,牛马散失;复业已来,家途稍遂。非情愿也,分合如此。”
滕王婴、蒋王惲皆不能廉慎,大帝赐诸王,名五王,不及二王,敕曰:“滕叔、蒋兄自解经纪,不劳赐物与之。”以为“钱贯”。二王大渐。朝官莫不自励,皆以取受为赃污,有终身为累,莫敢犯者。
瀛州饶阳县令窦知范贪污,有一里正死,范集里正二百人为里正造像,各出钱一贯。范自纳之,谓曰:“里正有过罪,先须急救。范先造得一像,且以与之。”纳钱二百千,平像五寸半。其贪皆类此。范惟一男,放鹰马惊,桑枝打破其脑,百姓快之,皆曰“千金之子,易一兔之命。”
益州新昌县令夏侯彪之初下车,问里正曰:“鸡卵一钱几颗“曰:“三颗。”彪之乃遣取十千钱,令买三万颗,谓里正曰:“未须要,且寄母鸡抱之,遂成三万头鸡。经数月长成,令县吏与我卖,一鸡三十钱,半年之间成三十万。”又问:“竹笋一钱几茎“曰:“五茎。”又取十千钱付之,买得五万茎,谓里正曰:“吾未须要笋,且向林中养之。至秋竹成,一茎十钱,成五十万。”其贪鄙不道皆类此。
汴州刺史王志愔饮食精细,对宾下脱粟饭。商客有一驴,日行三百里,曾三十年不卖。市人报价云:“十四千”。愔曰“四千金少,更增一千。”又令买单丝罗,匹至三千。愔问:“用几两丝“对曰:“五两。”愔令竖子取五两丝来,每两别与十钱手功之直。深州刺史段崇简性贪暴,到任令里正括客,云不得称无。
上户每取两人,下户取一人,以刑胁之,人惧,皆妄通。通讫,简云:“不用唤客来,但须见主人。”主人到,处分每客索绢一匹,约一月之内得绢三十车。罢任,发至鹿城县,有一车装绢未满载,欠六百匹,即唤里正令满之。里正计无所出,遂于县令、丞、尉家一倍举送。至都,拜柳州刺史。
安南都获崔玄信命,女婿裴惟岳摄爱州刺史,贪暴,取金银财物向万贯。有首领取妇,裴郎要障车绫,索一千匹,得八百匹,仍不肯放。捉新妇归,戏之,三日乃放还,首领更不复纳。裴即领物至扬州。安南及问至,擒之,物并纳官,裴亦锁项至安南,以谢百姓。及海口,会赦而免。
洛州司佥严升期摄侍御史,于江南巡察,性嗜牛肉,所至州县,烹宰极多。事无大小,入金则弭,凡到处金银为之踊贵,故江南人谓为“金牛御史”。
张昌仪为洛阳令,借易之权势,属官无不允者。风声鼓动,有一人姓薛,赍金五十两遮而奉之。仪领金,受其状,至明堂,付天官侍郎张锡。数日失状,以问仪,仪曰:“我亦不记,得有姓薛者即与。”锡检案内姓薛者六十余人,并令与官。其蠹政也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