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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回 强胡内乱列部纷争 逆迹上闻储君被废

唐史演义 蔡东藩 6798 2021-08-06 15:51

  却说真珠可汗,闻唐廷下诏绝婚,只好自悔失期,不敢再索,实由自惩前败,只好如此。仍与唐廷修和。太宗益自欣慰,竟将新兴公主嫁与长孙曦。薛延陀事,至后再表,小子要叙及西突厥了。西突厥自阿波可汗,与东突厥屡有战争,后来阿波可汗,为东突厥沙钵略可汗所擒,国人立他族子泥利可汗。泥利亦败死,子达漫立,叫作泥撅处罗可汗。隋炀帝时尝从征高丽,赐号曷萨那可汗。【曷萨那一作曷娑那。】

  唐初曷萨那入贡大珠,高祖面谕曷萨那道:“朕重王赤心,不爱宝珠。”

  因将珠给还,特封他为归义王。惟曷萨那朝唐,部众皆不服,竟潜令人刺杀曷萨那,别立射匮可汗。【木杆弟,步迦可汗孙。木杆见前文。】射匮建牙三弥山,驱策西域诸国,势颇强盛。及病死后,弟统叶护可汗嗣立,具有勇略,广拓属土,尝遣使入贡唐廷,且请许婚。高祖欲从所请,因为东突厥所梗,乃致中阻。

  统叶护恃强而骄,残虐群下,终弄得众叛亲离,为叔父莫贺咄所戕。莫贺咄自称屈利俟毗可汗,部众又恨他弑主自立,各怀贰心,于是另推泥孰莫贺设【突厥称掌兵官为设。】为可汗。泥孰不受,闻统叶护子咥力特勒,避难奔康居,特遣人迎立,推为乙毗钵罗肆叶护可汗,且助他复仇,往攻莫贺咄。莫贺咄败奔金山,泥孰率众追击,竟将莫贺咄杀死。

  肆叶护乃得统辖西突厥全部,偏是肆叶护量小难容,泥孰又功高遭忌,谗言交构,两下怀嫌。肆叶护谋杀泥孰,泥孰乘机脱逃,亡奔焉耆。未几肆叶护为臣下所逐,走死康居,泥孰因国人推戴,迎立为咄陆可汗。咄陆父莫贺设,前曾由统叶护可汗遣入唐廷,通贡修好,太宗时尚未立,与莫贺设约为兄弟,至是闻咄陆嗣位,乃诏鸿胪少卿刘善因持节授册,封为吞阿娄拔利邲咄陆可汗,兼赐鼓纛缎彩万匹。咄陆遣使入谢,盛献方物。既而咄陆去世,弟同俄设立,号沙钵罗咥利失可汗,分全国为十部,各置部长一人,每人授一箭,称为十设,亦号十箭。怎奈部落太多,尾大不掉。【是即封藩通病。】

  部长统吐屯拥有劲旅,袭击咥利失。咥利失与战不胜,遁走焉耆。纯吐屯复为他部所杀,全国无主,乃由西方诸部,别迎东突厥始毕可汗子欲谷设为主,叫作乙毗咄陆可汗,咥利失又自焉耆出来,招集余众,再图恢复,所有西突厥东部,复逐渐收服。只西部与他抗衡,彼此互哄,兵连祸结,杀伤不可胜计。后来易战为和,分地自王,约以伊列水为界,水东属咥利失,水西属乙毗咄陆,自是西突厥全部,复分为东西两国,乙毗咄陆势渐强盛,勾通东部大臣俟列发,阴图咥利失。俟列发竟纠众作乱,咥利失没法抵制,奔窜而死。

  他部不服俟列发,出平乱事,再迎咥列失子,为乙屈利失乙毗可汗。未几又死,从弟乙毗沙钵罗叶护可汗入嗣,通使唐廷,太宗特遣左领军将军张大师持册加封,移牙水北,时称沙钵罗叶护为南庭,乙毗咄陆为北庭。【叙次甚明。】

  咄陆又与沙钵罗叶护构兵,屡战不休,且同时入诉唐廷,分争曲直。太宗令他罢兵息战,咄陆不肯听命,竟增兵南攻,击杀沙钵罗叶护可汗,并有南部,复入寇伊州。唐安西都护郭孝恪,率轻骑二千,从间道掩击,杀败乙毗咄陆,乙毗咄陆转攻天山,复由孝恪移师击走,斩首数千级。但乙毗咄陆心终未死,东略失利,再图西略,他欲进攻康居,道过米国,即将他残破,尽掠人畜,毫不给赏臣下。部将泥孰啜,因此不平,自行夺取。乙毗咄陆恨他专擅,立斩以徇,泥孰啜裨将胡禄屋,替泥孰啜报仇,袭击乙毗咄陆,乙毗咄陆率众与战,未及对垒,麾下统已溃散,就使乙毗咄陆勇艺过人,也是无术支持,不得已走保白水胡城,全国大乱,扰扰经年。

  部长屋利啜等,有心求治,乃遣使请命唐廷,愿废乙毗咄陆可汗,另行择贤嗣位。太宗即命通事舍人温无隐赍诏西行,与屋利啜等商定嗣君,立莫贺咄遗子为乙毗射匮可汗,乙毗咄陆尚思规复,招徕旧部,大众都反唇道:“使我千人战死,教他一人独存,我等还要从他么?”【利己损人,必致众叛亲离,无论中外,莫不如是。】

  乙毗咄陆得闻此语,料知众怒难犯,转奔吐火罗,西突厥才算统一,由乙毗射匮主持。他因入贡皮币,并且请婚,太宗令割龟兹读若慈。于阗疏勒朱俱波葱岭五部,作为聘礼。太宗亦欲卖女耶?乙毗射匮,也觉承认不下,两下里延宕过去。

  小子为按时叙事起见,只好将西突厥事,暂行搁置,演述那唐廷内政,免得叙次混淆。自皇子承乾,得立为太子后,【承接第十七回。】起初因年尚幼稚,没甚过失,及渐渐长成,辄游猎废学。左庶子于志宁、右庶子孔颖达、张玄素等,屡加规谏,均不见从,反且遭嫉。志宁丁母忧,闻太子修治宫室,妨害农功,又好郑卫音乐,以及宠昵宦官、亲近女色等情,遂上书极谏,至再至三,惹得太子怨恨填胸,几与志宁势不两立,暗遣刺客张师政纥干承基两人,往刺志宁,二人入志宁家,见他素服麻衣,寝处苫块,也不禁良心发现,不忍下手,当即返报太子,但说是不便行刺,只好缓图。【颇有晋鉏麑风。】太子乃暂从搁置,但淫纵益甚。

  魏王泰有意夺嫡,趁着太子失德的时候,格外招集文士,撰述各书,且搜考古今地理,著成一册《括地志》,呈献太宗。太宗见他考证详明,很是喜慰,便优畀月给,制逾太子。谏议大夫褚遂良上书谏阻,太宗反致误会,还道是太子月给过轻,下了一道诏谕,令太子出用库物,有司勿为限制。

  看官听着!这岂非溺爱不明,酿成祸患么?【有子者其听之!】

  太子得了此诏,喜出望外,当然取用无度。

  时张玄素已调任右庶子,遂上书切谏太子,略云:

  昔周武帝平定山东,隋文帝混一江南,勤俭爱民,皆为令主,有子不肖,卒亡宗祀。圣上以殿下亲则父子,事兼家国,所应用物,不为限制,恩旨未逾六旬,用物已过七万,骄奢之极,孰有过此?况宫臣正士,未闻在侧,群邪淫巧,暱近深宫,在外瞻仰,已有此失,居中隐密,宁可胜计,苦药利病,苦言利行,伏惟居安思危,日慎一日,节糜费以成俭德,则不胜幸甚!

  玄素既上谏书,只望太子回心改过,不负此言,哪知隔日早朝,行过东宫门外,忽有一人短衣便帽,走近玄素面前,突然抽出一条大马箠,向玄素脑门击下。玄素急忙一闪,下箠少偏,已打得皮破血流,大叫一声,晕仆地上。朝臣闻声趋救,好容易叫他醒来,才得复苏,缉拿凶犯,早已飏去。

  看官试想!禁门内外,有什么暴客?就使有暴客伏着,一经发觉,也是无从脱逃,偏此次被他溜去,眼见得是东宫所遣,容易匿迹了。【专事暗杀,成什么太子?】

  玄素不能上朝,由侍役舁回宅中,医治数日,渐得痊可,自知为一书惹祸,但也没处呼冤,只好自认晦气,便算了结。

  是时魏征已老,常患疾病,太宗犹时给手诏,令他封状进言。征不忘忠谏,仍应诏直陈。既而褚遂良奏言太子诸王,应有定分,请亟从整核,太宗乃语遂良道:“方今群臣忠直,无过魏征,我遣令傅太子,弼成潜德,以副众望。”

  遂诏令徵为太子太师。征称疾固辞,太宗手诏慰勉道:“周幽晋献,废嫡立庶,危国亡家,汉高祖几废太子,幸得四皓相助,然后得安,卿即四皓中的一人,愿勿固辞!就使卿疾未愈,亦可卧护青宫,少释朕忧。”

  这数语很是恳切,累得征无词解免,勉强受职。无如年迈力衰,死期已迫,渐渐的卧床不起,竟至垂危。太宗屡赐药膳,并遣中郎将留宿征宅,日奏起居,至闻征疾加笃,亲自问疾数次,且尚与谈国事,或带着太子承乾,教他亲承师诲,最后一次,且挈了季女衡山公主,同至征榻前,指公主语征道:“此女当嫁与卿子叔玉,卿能起视新妇否?”

  征已不能强起,流涕答谢,太宗亦为泣下。待挈女回宫,夜卧成梦,恍惚见征入朝,作陛辞状。醒来觉此梦未佳,待至天晓,即有人入报,征已谢世,当下匆匆盥洗,即命驾临丧,亲视大殓,抚棺诀别,不觉失声悲号。哭罢还朝,令太子举哀西华堂,且诏内外百官,尽行赴丧,又赐给羽葆鼓吹;陪葬昭陵。征妻裴氏道:“征素俭约,今葬用羽仪,恐非征志。”

  悉辞不受,但用布车载柩而葬。有此贤妇,可谓无独有偶。太宗赐谥文贞,追赠司空兼相州都督,临葬时登苑西楼,望哭尽哀。既而自制碑文,并为书石,尝语侍臣道:“以铜为镜,可正衣冠,以古为镜,可见兴替,以人为镜,可知得失。征殁,朕亡一镜了。”

  征貌不过中人,独有胆识,每犯颜进谏,虽遇太宗盛怒,颜色不变,太宗亦为霁威。尝谓征似疏慢,惟朕独见征妩媚,所以言多见从。征殁后尚感念不已,寻命在凌烟阁中绘功臣像,共得二十四人,征列第四。小子综述如下:

  长孙无忌、赵郡王孝恭、杜如晦、魏征、房玄龄、高士廉、尉迟敬德、李靖、萧瑀、段志玄、刘弘基、屈突通、殷开山、柴绍、长孙顺德、张亮、侯君集、张公谨、程知节、虞世南、刘政会、唐俭、李世勣、秦叔宝。

  这二十四人中,如杜如晦、魏征、段志玄、屈突通、殷开山、柴绍、长孙顺德、张公谨、虞世南、刘政会、秦叔宝十一人,已经去世,余尚生存。惟君集因破灭高昌,反致下吏,虽然释置不问,心中尝是怏怏。【应前回。】会郧国公张亮,出任洛州都督。君集先日饯行,座无他人,饮至半酣,佯作醉状,瞋目语亮道:“公为何排我?”

  亮笑答道:“我何尝排公?莫非公排我不成?”

  君集愤愤道:“我荡平一国,反触天子嗔怒,如何还能排公?”

  说着,复攘袂起座道:“公与我交好有年,既与我气谊相投,不愿排我,我何妨实意相告。古人有言:‘狡兔死,走狗烹,敌国破,谋臣亡。’今我等具有战功,也郁郁不能自活,眼见得是兔死狗烹了。公试想来!应用何策求生?”

  亮知他已蓄异志,便用言啗他道:“亮本不才,还仗我公指教!”

  君集道:“公能助我,莫若起兵。公在外,我在内,内应外合,便可成功。”

  亮微笑道:“公言甚善,待我到了洛州,再行报命。”

  君集大喜,畅饮尽兴,方才告别。亮即夤夜入宫,密陈君集所言。太宗道:“卿与君集皆功臣,今君集与卿相语,旁人不闻,若骤执君集,他必不服,朕随时注意便了。卿且勿言!”【这是英主作用。】

  亮即辞行赴任,仰承上意,暂守秘密。偏太子承乾,已窥知君集怨望,私引君集婿贺兰楚石为千牛【官名】,嘱他邀入君集,密谈衷曲。君集道:“魏王甚得上宠,若殿下不早为备,恐殿下将为隋杨勇了。”【杨勇系隋文帝太子,为弟杨广所谮,遂致废死,事见《隋史演义》。】

  太子道:“正为此事召公,欲公为我设法,免蹈杨勇覆辙哩。”【你若不要他设法,尚不致与杨勇一般。】

  君集道:“君集愿为殿下效死。”

  说至此,又举手语太子道:“有此好手,亦当为殿下指挥呢。”【恐你亦不怀好意。】

  太子喜甚,厚赠君集。

  君集即与太子密图魏王,偏偏天不助逆,疾病缠身,太子本有躄疾,至是加剧,竟致步履维艰,一时不便发难。会东宫有一侍女,名叫俳儿,恣首甚佳,且善歌唱,【不愧芳名。】为太子所宠暱,日夕不离。足疾由此而生,亦未可知。太宗闻知此事,即召入俳儿,责她盅惑太子,即加杖百下,俳儿竟因是殒命,太子非常悼惜,且疑由魏王告发,致触父怒,一念恨着魏王,一念记着俳儿,私为俳儿起冢苑中,朝夕祭奠,每至冢旁,辄徘徊泣下。嗣是怨怼日深,按日里托疾不朝,但在宫中聚奴为戏,聊解愁闷。间或令宫奴盗窃民间马牛,亲临烹炙,与一班嬖僮宠婢,同坐而食,侑酒传杯,备极谐媟。有时酒后兴酣,自愿服作突厥衣饰,效突厥语言,命左右亦着胡服,以五人为一小部落,布氈为幄,分戟为阵,外竖五狼头纛,内设穹庐帐舍,高坐堂皇,一呼百诺,命左右烹羔以进,自拔佩刀割肉,与众共啖。啖毕,语左右道:“我已做过可汗,臂如今朝死了,汝等可为我行丧礼。”

  说至此,突然倒地,僵卧不动。左右一齐痛哭,跨马环走,剺面作居丧状。

  太子忽然起坐,笑语左右道:“我一朝有天下,当率数万骑往猎金城,乘便投思摩帐下,解发作一胡官,谅不落突厥后,尔等以为可喜么?”

  左右当然谀媚,极力称善。至太子入内,方共目为怪物。【并非怪物,实是童騃。】

  会太宗庶弟汉王元昌,所为多不法,屡遭太宗谴责,他遂与太子相亲,时与游戏,尝分左右为二队,由两人戏作统帅,各被氈甲,操竹槊,号令队伍,互相刺击,有不用命,披树为挝,任情殴打,虽死不顾。太子且笑语道:“使我今日做天子,明日在苑中置万人营,与汉王分将,两相角逐,一决胜负,岂非是一种快事?”

  元昌应声道:“太子做了皇帝,恐一经失道,谏书纷至,不能似今日的快活了。”

  太子笑道:“这有什么难事?一人来谏,杀死一人,十人来谏,杀死十人,到杀死了几百个,哪个还敢多嘴?我与汉王好尽情玩耍呢。”

  元昌道:“恐不令你为皇帝,你将奈何?”

  太子道:“只有一个魏王泰,我明日便教他死,叔父试看着便了。”

  是夕即想了一法,遣人诈为魏王记室,密上封事,历言魏王罪恶,有诏捕治上书人,卒不得获,太子又遣张师政纥干承基等往刺魏王,魏王亦阴自戒备,无从下手。可巧东宫娈童称心,及方士秦英韦灵符等,均被太宗收入狱中,一并处死,且传召太子入朝,由太宗严责数十言,太子忍气吞声,返入东宫,即召私党元昌侯君集李安俨赵节杜荷等,密商起事方法,且语众人道:“我与贼弟泰誓不共存,他前既谗杀我俳儿,今又谗杀我称心等人,若不亟除了他,就将及我了。”

  君集不待说毕,便投袂起立道:“何不引兵入西宫,杀死此人?”

  元昌道:“此人一死,太子就好入阙为帝,还管什么避忌?直教他弑父弑君。只事成以后,我要向太子索赐一物,太子定要允我。”

  太子问是何物?

  元昌道:“我前入谒内廷,见御座旁有一美人儿,齐整得很,我后来细底调查,这美人儿且善弹琵琶,有声有色,真正好极了。若太子得做皇帝,此美人儿应当赠我,幸勿自私!”【痴心妄想。】

  太子笑道:“这算甚么,大事得成,我与叔父且同享富贵,何惜一个美人儿?”

  杜荷道:“事不宜迟,速行为是。愚谓不必往杀魏王,但由殿下自称疾笃,主上必来亲视,那时就好动手了。”

  太子喜道:“甚好甚好,就照这样办罢。”

  当下与元昌等人,割臂为盟,用帛拭血,烧灰和酒,彼此传饮,誓同生死。不象太子行为,全似江湖强盗,故叙述时,叠书太子,非以美之,实以愧之。

  看官听着!元昌侯君集【履历已详见上文。】、李安俨本事隐太子,很为出力,及隐太子败死,太宗以安俨为忠,召为中郎将,偏他仍为桀犬,依然吠尧。赵节系慈景子,为高祖女长广公主所生,曾任洋州刺史。杜荷系如晦子,尚太宗第十六女城阳公主,本皆皇室懿亲,不知何故勾连逆子,阴图篡弑。想是活得不耐烦,所以自寻死路呢。【补出三人履历,也不可少。】盟誓既定,拟把侯杜两人的秘谋,次第进行,事尚未发,忽内廷传出急诏,令兵部尚书李世勣,发便道兵速往齐州平乱,太子语纥干承基道:“齐王祐也想造反么?他欲造反,何不与我连谋?我宫西墙去大内,不过二十步,朝夕可以发作,岂比齐州路远,多费若干经营呢?”

  正说着,又有缇骑到来,大踏步趋至太子面前,顾见承基在侧,便将他一把抓住,反翦了去。太子惊问何事,缇骑答言奉诏捕承基,余无别言,竟一哄而去了。【仿佛天外奇峰。】太子到了此时,还道是自己密谋,已经发泄,几吓得魂不附体。旋经李安俨入报,谓因齐王祐事,干连承基,与太子无涉,太子稍觉心安。但因京师戒严,也只好把自己秘谋,略缓数日。

  不到几天,齐王祐被执至京,有诏废祐为庶人,赐令自尽。祐本太宗第七子,受封齐王,兼领齐州都督,生性轻躁,素好游猎。长史权万纪,屡谏不从,恐并得罪,乃陈祐过失,请旨裁夺。太宗手诏切责,祐不胜忿恨,且益暴戾。万纪从旁管束,不听祐出国门,把鹰犬尽行纵去,且劾祐左右数十人。太宗令刑部尚书刘德威,往按得实,召祐与万纪入朝。祐遂与狎客燕弘亮等,商定逆谋,射杀万纪,磔尸泄愤,一面招募壮丁,充当兵役,传檄各州县,以入清君侧为名。

  李世勣奉诏往讨,尚未至齐州,齐府兵曹杜行敏等,已执祐送京师。太宗也顾不得父子私恩,只好将他处死,徒党连坐数十人。

  太子承乾,存了兔死狐悲的观念,复有些惶惧起来,凑巧逆谋被泄,一道诏下,废太子承乾为庶人,把他拘禁起来。小子有诗叹道:

  前人行事后人看,作子非难作父难。

  才识贻谋宜审慎,如何骨肉屡相残。

  欲知承乾被废情由,试看下回便知。

  *==*==*

  三纲五常,为治平之大要,纲常不正,则内乱必生,乌乎治国?乌乎平天下?胡俗烝报相寻,篡逆亦成为常事;故虽有强悍之主,以力服人,而倏兴倏衰,未闻有数十年不变者。观本回之叙西突厥事,已可概见矣。若中国素崇礼义,号为文物之邦,唐太宗为三代下仅见之君,尤称英敏。乃玄武门自戕骨肉,巢王妃可作嫔嫱,敢自渎伦,竟尔作俑,卒至承乾无父,元昌无兄,齐王祐恶逾太子,赵节杜荷等不顾懿亲,内外谋逆,几成大祸。幸天尚佑唐,得以早日扑灭,不至蔓延,然父子兄弟之间,遗憾已多。太宗岂能辞咎乎?夫戎狄之国,犹不能舍纲常而谋治安,况在中华?故本回属事比辞,借往事以箴后世,善鉴古人者,可以知所戒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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