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兆韦氏子举进士,门阀甚盛。尝纳妓于潞,颜色明秀,尤善音律,慧心巧思,众寡其伦。韦曾令写杜工部诗,得本甚舛缺,妓随笔铅正,文理晓然,以是韦颇惑之。十六归京兆,二十一而雕落,韦悲咽痛悼,不能悦情。茹蔬甚赢,弃事而寐,意其梦睹。
一日,家僮有言嵩山任处士者,得返魂之术,韦尝视妓妖蛊,时则牵于相念,促命见之。乃妙选良辰,斋除堂室,舒帏于壁,穗香于炉,仍须一经身之衣,以导其魂。韦自喜自叹,搜衣荩箧,皆换福于梵王家矣,唯余一裙之金缕者。任曰:“事济矣。是日,宜绝人屏事。”且以昵近悲泣为诫,设灯炬于香前,曰:“观后烬寸,即复去矣。”韦洁服敛息,一禀其诲。
是夜,万籁俱止,河汉澄明,清露始垂,任忽长啸,香裙在手,面帏而招。如是者三,忽闻吁嗟之声,俄顷映帏微出,蒨服少选,斜睇而立,幽芳怨态,若不自胜。韦惊起拜泣,任曰:“无庸,恐迫以致倏回。”生忍泪揖坐,无异平生,或与之言,可否以首。鼎居逾刻,烛跋及期,欻欲逼之,纷然而灭。生乃捧帏长恸,既绝而苏,彷佛衣香泛于坐侧。任生曰:“某非猎食者,哀君情切,因来奉救。沤珠槿艳,不必多怀。”
韦欲酬之,不顾而别。韦尝赋诗曰:“惆怅金泥簇蝶裙,春来犹见伴行云。不教布施刚留得,浑似初逢李少君。”悼亡甚多,不复备录。韦自此郁郁不怿,逾年而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