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妯娌并坐,适有卖油者过。婶石氏曰:“家下要油用,奈无银可买。”
姆左氏曰:“先秤油来,约后还银未迟。”
石氏叫人买油,秤定二斤矣。曰:“男人未在家,过两日来接银。”
后两日,卖油者来。婶曰:“无银何以处?”
姆曰:“再约三日。”
婶以此言退之去。
又三日,婶曰:“你教我先秤油,今竟无银,你讨些借我还。”
姆曰:“你肯依我教,还他何难?”
婶曰:“我凡事常依你,把甚物还?”
姆曰:“我看卖油后生俊俏,你青年美貌,和他相好一次,油何消还?”
婶曰:“恐你后日说。”
姆曰:“是我教你,怎敢说,我避在房中,你自去为之。”
少顷,卖油者到,石氏思无计可退,强作笑脸出迎,曰:“两次约你接银,奈无可措办,不如把我还你罢。”
卖油者一见其眉开眼笑,亦起淫心曰:“你家内有人,莫非哄我?”
石氏曰:“丈夫去耕田,伯姆在邻家绩麻,因无人。故与你耍言。”
卖油者放心。与入房去。
左氏听已拴房门,即密出。将两半篓油倾起,把两半篓水注之,再到房门密听。婶曰:“完了起去。”
卖油者曰:“与我停停。”
左氏手持麻筐,跳身出大门外,故扬言曰:“今日尚未午,何耕田的回了?”
卖油者闻人言,忙出挑油,恰相遇于门外。左氏问曰:“婶婶油还你否?”
卖油者连应曰:“还了!还了!”
即挑过一村卖。
左氏知其必再来,站在大门候。近午,卖油者向前,左氏曰:“你尚在此,我婶婶的弟挑桶来打唠,见油一担在宅,家并无人,只婶房有人笑话,疑与卖油人有奸,将油倾在桶去,把半篓水注满,归报其母,母子径来拿奸。及来时,挑油的已去,正在此猜疑,若知你在此,必拿你作对。”
卖油者便行。左氏扯住曰:“我报你知,你须谢我。”
卖油者曰:“明日寄两斤油与你。”
遇数日,果寄油来。姆又变说持与婶曰:“前日我在门站,卖油者复从门前过。我故耍之曰:‘婶婶说油银未还,你适间。慌忙说还了。必有缘故,我在此等报叔叔。’卖油者心虚,许我两斤油,今果寄来。此是你换来的,须当补你。”
婶曰:“似此半时光景,也得四斤油用,多谢指教。”
姆曰:“你若依我,更有别享用处。”
少顷,有人叫卖肉,姆、婶二人叫入,各秤二斤,吩咐再来接银。三日,屠子来接,伯姆秤银七分还之。婶的再约两日。至期屠子来。伯姆曰:“你依前日套子还他。我方便入房内去。”
石氏出,笑对屠子曰:“借你肉无银可还,今日无人在家,不如把我肉还你。”
屠子见其美貌,嬉嬉笑曰:“我只要你腰间些些肉。”
石氏曰:“全身都许你,何惜些些。”
屠子搂抱入房干事。
伯姆潜出,把一担肉都搬入讫,默坐在肉箩边。屠子与石氏,欢罢而出,问曰:“我肉在那里去?”
左氏曰:“叔叔挑与里老去了。”
屠子曰:“何得偷我肉?”
左氏曰:“你好大胆,叔叔归,见肉担在此,入房来门又闭住,只闻你两人,嘻嘻笑话。知是你奸他妻,叫我看住房门,我不好听你动静,故坐在此。你且略坐,停会偷肉的便来了。”
屠子挑起空箩便走。左氏扯住曰:“把一肉刀与我做当头。”
屠子曰:“托你方便,明日送两斤肉与你。”
左氏放手,屠子飞步奔去。
婶埋怨曰:“都是你教我干此事。今丈夫知道,怎么是好。”
姆曰:“你不该把师父摊出来,只要你肯食肉,此事何难遮盖?”
婶曰:“有甚计策,快说来。”
姆入房,拖一腿肉出,又入拖一腿曰:“你食肉乎?你报丈夫乎?”
婶曰:“你偷肉不该惊死我。”
姆曰:“我惊那人,不惊他去,怎得他肉。”
两妯娌将肉煮来,把酒对吃。婶曰:“真是一日不识羞,三日吃饱饭。”
姆曰:“不是如此说。是半时得快活,一月吃酒肉。”
二人呵呵饱吃一顿,余者烟干后食。后数日,屠子经过,左氏出,支肉二斤,屠子速行。左氏曰:“亏我婶娘前日被一顿粗打,也该送二斤与他。”
屠子将一片丢来曰:“托你转上,我不得暇。”
左氏手提两吊肉,入对婶娘说知。又将来作乐。婶曰:“我会养汉,不如你会光棍。”
以后好门一开。不可胜记。
按:石婶不过呆妇人,左姆乃狡猾巧妇。若是男子当为大棍,遇此巧妇,愚者何不落其圈套。故不惟男子当择交,妇人尤当与贞良女相伴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