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间有一佃户,欠主人苗三冬,算该本息银五两。零冬间主人来收租,佃母与子谋曰:“苗带今年共欠三冬,明年必起田去,一家无望矣。我看主人富家子弟,必好风月,不如把媳妇哄他奸,拿住必可赖得苗去。”
佃曰:“这事可,母亲可与媳妇言。”
佃母曰:“还有一件,须要与他奸完了,然后拿住,他方甘心。若未成奸便拿,他是主人,怎肯受屈?又难赚他银矣。”
佃曰:“亦可。”
佃母方与媳妇言。妇曰:“你子心下实何如?”
佃母曰:“我与儿说过了,任你事完成,然后拿他,方抵得苗去。”
三人商议已定。
次日,早饮后,佃推往岳丈家,借银来还苗。佃母又吩咐媳曰:“主人来无菜,我往上村讨斤肉,再往叔家,取个鸡来,苗有还否,须做一东道,与主人吃。你须备火炉与主人向。”
主人在外已闻,二人去后,妇抬火炉出煽火,主人问曰:“你妈妈那里去?”
妇曰:“去讨菜。”
又问曰:“你丈夫何去?”
妇曰:“在我娘家去,借银还你苗,未知有否?”
主人曰:“不消问你娘借,只要问你借。”
妇曰:“我若有银早送来还了。”
主曰;“昨夜早同我睡,便与你对苗去。”
妇曰:“睡可当得银,今夜来陪你。”
主人便起曰:“不待夜间,今日喜得无人,就要去。你夫借得银来,我背地秤三钱与你买布,若无银,且宽限你明年还。”
妇人即允,同入房去。
佃户从密处窥见,悄悄出候房门外,只听房内二人欢话,心中自然焦燥,恨不得即打进去。半晌久,主人曰:“起去罢!”
妇曰:“从容无妨。”
知其完了,在房外高声喝曰:“你和甚人讲话。”
打入门去,二人忙不能躲。佃户喝曰:“嗳也!你这贼奸我妻!”
便在床上揪下打,妻忙起穿衣,来拿夫手曰:“你嫁我,我不在你家。”
佃户曰:“这花娘也要打死。”
三人滚作一团,也不能打得。佃母适携肉鸡从外归问曰:“何为?”
佃曰:“主人奸我妻,我在床上拿住,我要打死这两个。”
母指主人曰:“你好人家子孙,也不该干此事。不如讨银与我媳赔丑罢。”
主人曰:“便对三年苗与你。”
佃取妇脚带,系住主颈曰:“我不肯。”
出外取刀磨曰:“定杀死他。”
母出外抢刀曰:“他是官家舍,白的是银,黄的是金,要得他几多。若杀死他,我你也不得安生。”
再入劝主曰:“我儿性子不好,你再写田契与他。”
主人曰:“亦可。”
佃母取纸与写契。佃户立旁,勒要更写毗连田,共凑二十桶,作价二十两,主人亦写与之。佃母再与子商曰:“本意只抵赖苗,不意多得二十两。今晚你须避开,再令媳妇陪他一宵,方服得他心。可保无事。”
佃曰:“已得娶妻之本,就让他一宵。”
半午后,方整酒出,佃欲请人陪。佃母曰:“不可,只我老人自陪。”
三人同坐,主人只索饭吃回去。佃母曰:“适间儿子蠢性,千万勿怪,我自陪你。”
叫儿先吃饭往母舅家,故说借银相添买田,儿去讫。佃母呼妇出陪,主人曰:“你母子装套弄我,明日必告官理论。”
佃母发誓曰:“我若套弄你,我即死在今日。”
佃妇泣曰:“若告,我便缢死。”
主人见妇泣翻,料其非套曰:“我不管你有套否,今晚更与我睡一夜,便当送你。”
佃母连声应曰:“凭媳妇。”
妇曰:“挨定陪你。男人若有言,嫁我便是。”
主人被此瞒过,只宿一宵而去。安然无后话。
按:佃母极狡猾,安排圈子已定,又令奸须过手,又令再陪一夜,方得主人心谅。不然,主佃之分,岂空套可笼,此佃母一狡棍也。述与后人知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