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小凤道:“想。”
公孙大娘道:“想问谁借?”
陆小凤转过身,对着那青衣女尼微笑。
公孙大娘又叹了口气,道:“看来这人并不是真醉,他倒还识货得很。”
这柄剑也不长,但精光四射,剑气森严,屈指一弹,龙吟不绝。
陆小凤握剑在手,忍不住脱口而赞:“好剑!”
青衣女尼冷冷道:“只可惜这柄剑,今日竟被一个快死了的醉鬼握在手里!”
陆小凤笑道:“醉鬼的确是醉鬼,快死了却未必!”
现在他们已下了楼,到了院子里,星光从那棵大银杏树的枝叶间漏下来,正照在陆小凤的脸上。他眼睛里的酒意突然全都不见了,看来也清醒得像诸葛亮一样。
二娘失声道:“你没有醉?”
陆小凤并不想否认。
二娘道:“既然没有醉,你为什么要认输?”
陆小凤笑了笑,道:“第一阵我若不认输,第二阵我就输了,第三阵就根本连比都不必比!”
二娘叹了口气,道:“看来这人也并不是真的笨蛋。”
红衣少女咬着嘴唇,恨恨道:“但却是个真的混蛋。”
公孙大娘淡淡道:“你第一阵纵然故意认输,第二阵也未必能赢!”
这句话说出,她的剑已出手。剑光闪动间,她霓裳上的七彩带也开始飞舞不停,整个人就像是变成了一片灿烂辉煌的朝霞,照得人连眼睛都张不开,哪里还能分辨她的人在哪里?她的剑在哪里?
若是连她的人影都分辨不清,又怎么能向她出手?
陆小凤第一次与她交手时,已觉得她的剑法奇诡变幻,甚至比西门吹雪更可怕。现在他才知道,那一次她的剑法根本没有完全发挥威力。
这种剑法的威力,好像本就需要这么样一身七色霓裳来烘托。
古老相传,“剑器”并不是剑,只不过是一种古代的武舞名称,舞者彩衣空手,彩带如飞,直到公孙大娘,才将这种本来只作观赏的舞技,加以变化,变成了真正可以刺敌伤人的武技!
她在圣文神武皇帝驾前做此舞时,也许不用剑的,她生怕剑气惊了御驾。可是她私下却真创立了一种剑法,使得“剑器”真正变成了剑的一种。
这种剑法既然脱胎于舞,当然和别的剑法不同,所以今日的公孙大娘才会特地换上了这么样一身七色霓裳,甚至不惜以真面目见人。因为这种剑法真正的威力,是需要“美”来发挥的,也只有她这么样的绝代佳人,才能将这种剑法发挥到极致!
陆小凤心里在叹息,直到今天,他才知道武功的玄妙奥秘,绝不是任何人所能凭空臆测的!
假如他今天没有亲身体验,也永远不会懂得这种剑法妙处何在,可是他并不想体验得太多。
因为这种剑法的变化实在太奇诡,招式实在太繁复,一发出来,就如水银泻地,无孔不入!只要他露出一点破绽,只要他的眼神稍有疏忽,就很可能立毙于剑下!
他想战胜,只有凭一个字!
快!以快刀斩乱麻,以不变应万变。
公孙大娘乍一出手,他的身子已凭空飞起,飞上了对面的屋脊。
红衣少女大叫:“这人想逃了!”
五个字还没有说完,陆小凤的人又已飞出,人与剑似已合而为一。只见剑光如匹练、如飞虹,从屋脊上向公孙大娘直刺了过去。剑光辉煌而迅急,没有变化,甚至连后着都没有。他竟已将全身的劲力都溶入了这一剑中。
——没有变化,有时也正是最好的变化。
公孙大娘人如彩霞,剑如流星,但却还是已来不及变化。她的人与剑,似已全都在陆小凤这一剑的剑气笼罩下。
只听“叮”的一声,声如龙吟。剑光一合即分,满天彩霞飞舞,公孙大娘身上的彩带,已被削断了数十条。
没有人动,没有声音。
公孙大娘身形已停顿,动也不动的站在那里,竟不再出手。陆小凤也不再出手,也只是动也不动的站在那里,看着公孙大娘。
二娘忽然大声道:“这一阵还未分出胜负,你们为什么已住手?”
陆小凤淡淡道:“这一阵若是比杀人,当然还没有分出胜负,若是比剑,就已算我胜了!”
公孙大娘终于长长叹息,道:“不错,这一剑之威,实在已胜过了我!”
陆小凤道:“多谢。”
公孙大娘道:“但我从未想到,你居然能使得出这么样一剑!”
陆小凤道:“这一剑本是我刚刚偷学来的!”
公孙大娘道:“从哪里偷学来的?”
陆小凤道:“白云城主。”
公孙大娘耸然道:“叶孤城?”
陆小凤点点头,道:“这一剑叫‘天外飞仙’,本是白云城主剑法之精华,连木道人都认为这已可算是天下无敌的剑法!”
公孙大娘长叹道:“这一剑形成于招未出手之先,神留于招已出手之后,以至刚为至柔,以不变为变,的确已可算是天下无双的剑法!”
陆小凤笑道:“白云城主若是能听到大娘这番话,一定愉快得很!”
公孙大娘冷冷道:“可是这一剑若是由他使出来,就未必能胜得了我!”
陆小凤忍不住问:“为什么?”
公孙大娘道:“因为他是天下无双的剑客,他这一剑还未出手,我已必定有了戒备,可是你刚才掠上屋脊时,我却以为你是想逃了,所以我的气势已松懈,所以才没有挡住你那全力击来的一剑!”
陆小凤笑道:“也因为我根本连剑都没有,你当然想不到我会使出那一剑!”
公孙大娘叹道:“所以柔能克刚,弱能胜强,也正是这道理!”
陆小凤也叹了口气,道:“幸好我不是个有名的剑客,否则今日只怕已死在这里!”
公孙大娘沉着脸,道:“但今日你还没胜,我们还有第三阵。”
第三阵才是决定胜负的一阵!
陆小凤道:“我们第三阵比什么?”
公孙大娘道:“轻功。”
陆小凤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