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小凤动容道:“为什么?”
蛇王的神情更沉重,道:“已有人发现了他们的尸体,薛姑娘却不见了!”
尸体是在一条暗巷中发现的,致命的伤,是在眼睛上。他们死的时候,已是瞎子。
“绣花大盗!”陆小凤全身都已冰冷。薛冰难道已落入绣花大盗的手里?
难道他已知道陆小凤发现了他的秘密?这至少又证明了一件事——陆小凤找到的那线索,无疑是正确的!在重重疑云中能找到一条正确的线索,本是件值得兴奋的事。但陆小凤却觉得自己的心似已沉到了脚底,正在被他自己的脚践踏着。他忽然发觉自己对薛冰的感情,远比他自己想像中还要强烈得多。
回到小楼上,蛇王还在等着他,默默的替他倒了杯酒。陆小凤端起酒杯,又放下。
蛇王道:“你不想喝杯酒?”
陆小凤勉强笑了笑:“现在我只想能清醒清醒!”
他笑得比哭还难看,蛇王从来也没有见过他如此难受。
“我手下有三千个兄弟,只要薛姑娘还在城里,我一定能找得到!”这并不完全是安慰的话,他的确有这种力量。可是,等他找到她时,她的尸体说不定也已冰冷。
陆小凤忽然问:“你有没有听说过一个会绣花的大胡子?”
蛇王点点头,道:“我虽然一直没有问,但也已猜到你一定是为了这件事来的!”
陆小凤道:“你的那两位兄弟,就是死在这个人手里的,所以……”
蛇王道:“所以你怕薛姑娘也已落在他手里!”
陆小凤又端起酒杯。
这次蛇王却按住了他的手:“你实在需要清醒清醒,最好能想法子睡一下!”
陆小凤苦笑,道:“你若是我,你现在能睡得着?”
蛇王也在苦笑:“我已有十年天天晚上都睡不着,这也是种病,久病成良医,所以我已有专治这种病的药。”一种白色的粉末,装在碧玉瓶中。
蛇王倒出了一点,倒在酒里:“瞪着眼坐在这里就算坐十年,也救不出薛姑娘的,但你若能睡一下,若能清醒些,就说不定能想出救她的法子。”陆小凤迟疑着,终于将这杯酒喝了下去。
他醒来的时候,天已亮了,阳光已照在碧萝纱窗上。蛇王正坐在窗下,用一块雪白的绒布,轻轻擦拭着一柄剑。一柄非常细、非常窄的剑,是用上好的缅铁百炼而成的,平时可以当做腰带般围在身上。这正是蛇王的成名利器,“灵蛇剑”。
陆小凤已坐起来,皱着眉问道:“你在干什么?”
蛇王道:“我在擦我的剑。”
陆小凤道:“可是你至少已有十年没有用过这柄剑。”
蛇王道:“我只不过是在擦剑,并没有准备用它。”
他一直没有看陆小凤,好像生怕陆小凤会从他眼睛里看出什么秘密来。他的脸色在阳光下看来,还是苍白得可怕。只有真正失眠过的人,才知道失眠是件多么痛苦、多么可怕的事。那已不是病,而是种比任何病都可怕的刑罚和折磨,他已被折磨了十年。
陆小凤看着他,过了很久,才缓缓道:“我也从来都没有问过你的往事!”
蛇王道:“你没有。”
陆小凤道:“我不问,也许只不过因为我已知道!”
蛇王的脸色立刻变了变:“你知道什么?”
陆小凤道:“我知道你本来并不是蛇王,像你这种人,若不是为了要逃避一件极痛苦的事,是绝不会来做蛇王的。”
蛇王冷冷道:“做蛇王也并不是什么丢人的事,你难道看不出我活得比世上大多数人都舒服?”
陆小凤道:“但你却绝不是这种人,若不是为了逃避,本不该隐身在市井中!”
蛇王道:“我本该是哪种人?”
陆小凤道:“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是我的朋友,只知道朋友之间应该说实话!”
蛇王的脸色更苍白,忽然长长叹息,道:“你本不该醒得这么早的!”
陆小凤道:“可是我现在已醒了!”
蛇王道:“你认为我正逃避什么?”
陆小凤道:“仇恨!世上很少有别的事能像仇恨这么样令人痛苦!”
蛇王的神色的确很痛苦。
陆小凤道:“你为了要逃避这件仇恨,所以才到这里来,藏身在市井中,为你知道你的仇人永远也想不到你已变成了蛇王。”
蛇王想否认,却没有开口。
陆小凤道:“只可惜这件仇恨却是你自己永远也忘不了的,所以只要你一有机会,你就不顾一切,去将这件事结束!”他忽然走过去,扶着蛇王的肩,盯着蛇王的眼睛,一字字道:“现在你是不是已有了机会?是不是已发现了你仇人的行踪?”
蛇王又闭着嘴,神情更痛苦!
陆小凤道:“你的仇人究竟是谁?现在是不是就在这城里?”
蛇王还是闭着嘴。
陆小凤道:“你可以不说,但我也可以不让你下楼。”
蛇王板着脸,冷冷道:“你自己的麻烦已够多了,为什么还要管别人的事?”
陆小凤叹了口气,道:“我知道你对人有了恩惠,从不愿别人报答,所以你才不肯将这件事告诉我。”
蛇王闭上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