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想法?”
“他总认为杀人和被杀都是件非常神圣的事!”
“哦?”
陆小凤道:“所以他无论和谁决斗,一定会在几天之前到那里去,先斋戒三日,再焚香沐浴。”
李燕北忽然笑了笑,道:“你认为他这样做很奇怪?”
“你认为不奇怪?”
“嗯。”
“为什么?”
李燕北道:“因为我若是他,我也会这样做的!”
他举手示意,叫那大汉擦得再用力些,十多年醇酒美人的享乐生活,至今未在他身上留下任何丑陋的痕迹。他的腹部依旧平坦,肌肉依旧充满了弹性,这每天一次的热水澡和强力按摩,对他的帮助实在很大。
“斋戒和沐浴都可以使人的精神健旺,事先到决斗的地方去,熟悉当地的情况,决战时就可以占尽地利,所以我一直认为西门吹雪绝不是个容易被击败的人,若没有七分以上的把握,他根本就不会出手。”
陆小凤道:“所以你也认为他一定已到了京城?”
李燕北道:“嗯。”
陆小凤道:“只不过直到今天,你还没有发现他的行踪?”
李燕北道:“还没有!”
陆小凤皱眉道:“两个像他们那样引人注意的人到了京城,竟连你都没有听到一点风声,这倒真是件怪事。”
李燕北也皱了皱眉:“两个人?还有一个是谁?”
陆小凤道:“孙秀青。”
李燕北道:“是个女人?”
陆小凤道:“是个很美的女人!”
李燕北道:“在决战之前,他会带着个女人在身边?”
陆小凤道:“别的女人他绝不会带,可是这个女人却不同。”
李燕北的浓眉皱得更深,过了很久,才长长叹了口气,道:“幸好叶孤城已负伤,否则……”他翻了个身,声音突然停顿,热气弥漫的浴室门外,忽然出现了条幽灵般的人影。
李燕北厉声喝问:“什么人?”
这个人没有回答他的话,却阴恻恻一笑,道:“今天你不该到这里来洗澡的!”
李燕北再次喝问:“为什么?”
“因为杜桐轩既然能收买孙冲,就同样也能收买替你擦背的人!”精赤着上身的大汉脸色已变了,想冲出去,李燕北却已拧住了他的臂。他本来也是个强壮而有力的人,可是在李燕北手下,他却无挣扎反抗的余地。他想挣扎时,已听见自己肘骨拧断的声音。
“巾上有毒,若要解药,到前门外的春华楼去等。”这人影的行动也快如鬼魂,袍袖一拂,人已不见。
李燕北大喝道:“朋友是什么人?为何不容李某报答相救之恩!”只听见这人的声音远远传来,道:“到了春华楼,你就知道我是谁了,那时你再报答也不迟!”说到最后一句话,声音已远在十余丈外。
李燕北一把夺下那大汉手上擦背的布巾,大汉正失声惨呼,李燕北已将毛巾塞入他嘴里。他呼声骤然停顿,身子突然一阵抽搐,全身立刻跟着收缩,突然间就倒在地上,动也不动了。这块白布巾上竟赫然真的有毒。
刚才这大汉用力替他擦背时,巾上的毒性,已渗入他的毛孔,渗入他的肌肤里。李燕北全身的肌肉,突然变得无法控制,不停地跳动起来。
陆小凤也不禁动容:“好厉害的杜桐轩,好恶毒的手段!”
“刚才那个人又是谁?”李燕北用力握紧双拳,控制着自己:“他怎么会知道杜桐轩的阴谋?为什么要赶来救我?”要知道这答案只有一个法子,到春华楼去!
春华楼也在李燕北的地盘里。他们是坐车去的,李燕北虽然喜欢走路,可是为了怕毒性发作,也已不敢再多用一分力气。
看见他的人,对他还是和平时同样尊敬,远远的就弯下腰来躬身问安,谁也看不出这虎豹般的壮汉,性命已危在旦夕。李燕北对这些人当然已没有平时那么客气——无论谁身体里若是埋伏着一包随时都可能会引燃的火药,心情都不会太好的。
春华楼的地方很大,生意很好,他们来的时候,本来已坐无虚席。可是李燕北无论到了什么地方,都自然会有人站起来让座的,他们选了张居中的桌子,面对着楼梯,只要有人上楼,他们一眼就可以看见。——没有人上楼,只有人下楼。
看见李燕北的满脸杀气,知趣的人都已准备溜了,已有人在悄悄的结账,也有人在窃窃私议……
突然间,所有的声音一起停顿。所有的眼睛,都盯在一个人身上,一个刚走上楼来的人。
这人很高、很瘦,穿着极考究,态度极斯文,年纪虽不甚大,两鬓却已斑白,一张清癯瘦削的脸上,仿佛带着三分病容,却又带着七分威严,令人绝不敢对他有丝毫轻视。
他穿着的是件宝蓝色的长袍,质料颜色都极高雅,一双非常秀气、保养得也非常好的手上,戴着枚价值连城的汉玉戒指,腰边的丝绦上,也挂着块毫无瑕疵的白玉璧,看来就像是朝廷中的新贵,翰苑中的学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