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后指道:“他叫韩俊娥,那个叫做雅娘,这两个原是承幸美人,那个叫罗罗,那个叫小喜儿,是从幼在我身边的。”
曹后对韩俊娥问道:“你们当初共有几个美人?”
韩俊娥答道:“朱贵儿、袁宝儿、薛冶儿、杳娘、妥娘、贱妾与雅娘,后又增吴绛仙、月宾。”
曹后道:“杳娘是为拆字死的,朱、袁是骂贼殉难的了,那妥娘呢?”
雅娘答道:“是宇文智及要逼他,他跳入池中而死。”
曹后笑道:“那人与朱、袁与妥娘好不痴么,人生一世,草生一秋,何不也像你们两个,随着娘娘,落得快活,何苦枉自轻生?”
萧后只道曹后也与己同调的,尚不介意。勇安公主问道:“还有个会舞剑的美人在那里?”
韩俊娥答道:“就是薛冶儿,他同五位夫人与赵玉,先一日逃遁,不知去向。”
曹后点头道:“这五六个女子,拥戴了一个小主儿,毕竟是个有见识的。”又问萧后道:“当初先帝在苑中,闻得虽与十六院夫人绸缎,毕竟夜夜要回宫的,这也可算夫妇之情甚笃。”
萧后道:“一月之内,原有四五夜住在苑中。”
曹后又问:“娘娘为了绫锦与皇爷惹气,逼先皇将吴绛仙贬入月观,袁宝儿贬入迷楼,此事可真么。”
萧后肚里想道:“此是当年宫闱之事,如何得知这般详细;不如且说个谎。”
便道:“妾御下甚宽,那有此事?”
曹后笑道:“现有对证的在此,待妾唤他出来。便难讳言了。”
吩咐宫奴,唤青琴出来。不一时,一个十五六岁宫女,叩见萧后,跪在台前。萧后仔细一看,是袁紫烟的宫女青琴,忙叫他起来问道:“我道你随袁夫人去了,怎么到在这里?”
青琴垂泪不言。勇安公主答道:“他原是南方人,为我游骑所获,知是随宫人,做人伶俐,到也可取。”
曹后又笑指罗罗道:“得他是极守娘娘法度的,皇帝要幸他,他再三推却,赠以佳句,娘娘可还记得么?”
萧后道:“妾还记得。”
因朗诵云:
个人无赖是横波,黛梁隆颅簇小娥。
幸得留侬伴成梦,不留侬住意如何?
曹后听了叹道:“词意甚佳,先皇原算是个情种。”
勇安公主道:“到底那个吴绛仙,如今在那里?”
韩俊娥答道:“他闻皇爷被难,就同月宾缢死月观之中。”
勇安公主又问:“十六院夫人,去了五位,那几位还在么?”
雅娘答道:“花夫人、谢夫人、姜夫人是缢死的了,梁夫人与薛夫人,不愿从化及,被害的了,和明院江、迎晖院罗、降阳院贾,乱后也不知去向。如今止剩积珍院樊、明霞院杨、晨光院周这三位夫人,还在聊城宫中。”
曹后喟然长叹道:“锦绣江山为几个妮子弄坏了,幸喜死节的、殉难的,各各捐生,以报知己,稍可慰先灵于泉壤。”
又问萧后道:“这三位夫人,既在聊城,何不陪娘娘也来巡幸巡幸?”
韩俊娥答道:“不知他们为什么不肯来。”
勇安公主笑道:“既抱琵琶,何妨一弹三唱?”
此时萧后被他母子两个,冷一句,热一句,讥消得难当,只得老着脸,强辩几句道:“娘娘公主有所不知,妾亦非贪生怕死,因那夜诸逆入宫,变起仓卒,尸首血污遍地,先帝尸横床褥,朱、袁尸倚雕楹,若非妾主持,将沉香雕床,改为棺椁,先殓了先帝,后逐个棺殓,妥放停当,不然这些尸首,必至腐烂,不知作何结局哩!”
曹后道:“这也是一朝国母的干系,妾晓得娘娘的主意,不肯学那匹夫匹妇所为,沟渎自经,还冀望存隋祖祀,立后以安先灵,不致殄灭。”
萧后见说,便道:“娘娘此言,实获我心。”
曹后道:“前此之心是矣;但不知后来贼臣,既立秦王浩为帝,为何不久又鸩弒之。这时娘娘正与贼臣情浓意密,竟不发一言解救,是何缘故?”
萧后道:“这时未亡人一命悬于贼手,虽言亦何济于事?”
曹后笑道:“未亡人三字,可以免言;为隋氏未亡人乎?为许氏未亡人乎?”
说到此地,萧后只有掩面涕泣,连韩俊娥、雅娘也跌脚悲恸。正在无可如何之际,只见宫人报道:“主公已到,请娘娘接驾。”
曹后对萧后道:“本该留娘娘再宽坐谈心,奈主公已到,只得屈娘娘暂在凌大夫宅中安置,明日再着人来奉请。”
即叫送萧后上辇,到凌敬宅中去了。未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