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旗帮”里其余的人可不免暗暗嫉妒,议论纷纷,冷言热语,将小铜锣说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这种情形可瞒不过老于世故的贺衔山,自从他知道自己是落入“红旗帮”手中,就已经知道自己今天是难逃公道的了。
因为他自己非常清楚的知道,他对“红旗帮”的所作所为,的确是令人发指的!此番他落入“红旗帮”之手,当然是凶多吉少了。
“红旗帮”的那些粗汉数说了半晌,又有人道:“舵主怎地还不来?他说他即刻就来的呀!”
另一人说:“我们舵主有名的精明强干,大约此刻又撞上了什么事,所以要来迟些。”
小铜锣闷了半晌,看到大家目标转移,于是也接上道:“我知道他老人家可绝对不会不来的,他老人家对这姓贺的也是恨之入骨——”
另有一个很低的声音问道:“我们的这位舵主是不是当年……”
但是他话未说完,很快地又被另一人打断了!“嘘,别提这事,等会给舵主听见了,可不是好玩的,你知道,我们舵主别的不忌讳,可就忌讳别人说及他以前的那档子事。”
贺衔山听了,心中更恐慌,从这几人的对话中,他已可知道这些粗汉口中的舵主,就是“红旗帮”帮主夺命红旗手下的很得力帮手之一,也就是“红旗帮”下掌红旗的四个舵主中的一个,玉面狐张先辽。
“如果这些汉子口中的‘舵主’果真就是玉面狐,那我可就真的惨了,早知今日,唉!我昔年又何必去弄他的老婆,何况他那个老婆,又不是什么高明货色呢?”贺衔山暗地思忖着。
突地,他转念一想,替自己解说着,暗忖:“但看情形不会是他,如果是他,听了我在此地的消息,怕不马上赶来才怪。”
其实他却不知道,那些粗汉口中的舵主,就是“玉面狐张先辽”,而张先辽之所以没有即刻赶来,却是因为他遇到另一件事,而这件事,却险些令张先辽永远也无法赶来了。
原来当日向衡飞落漠地走出王宅的后园,春寒料峭,颇有萧索之感,向衡飞踽踽独行,不禁暗自唏嘘,觉得人生很难确立一个目标。
他十年来可说是含辛忍辱,受了不少冤气,也吃了不少苦,自己终日安慰着自己,就是想等到十年后赴了师命所定的约后,就要凭着自己的身手,在江湖上好好做出一番事业来。
哪知真正到了这一天时,事情的发展,远出乎于他意料之外,这就是世人所谓的“天命”,人们往往将自己的智慧所不能解决的事,称之为“天命”,向衡飞此时唏嘘感慨,又何尝不是在暗怨“天命”。
王一萍的“三日之约”,他觉得很兴奋,也觉得很难受。
兴奋的是十年的等待和期望,今日虽未得到结果,但终究是快了,虽然这三天的等待,在他心里会觉得比十年更长。
难受的却是他对王一萍对他友情的抱憾,他又何尝不愿意与王一萍谛为知友,但是师命如山,他又怎能违抗呢!
将这些,他又无可奈何地委诸于“天命”,对于“天命”,人们总会有“无可奈何”的想法的。
在他心底深处,他还有一份“茫然无所适从”的感觉。
此后何去何从?该怎么样他才能一展抱负?这在他心里,成了一个很大的问题,此刻大地萧索,林木飒然,他微微有了“世事如梦,又何苦去争名夺利呢?”的遁世之想。
但若叫他依然隐身在那种低层社会里,他又怎会甘心呢,明珠的光茫,是绝对不会永远被隐藏的。这也正如被藏在布袋里的尖锥,迟早终会脱颖而出,于是他心中开始零乱了。
他茫然走了一会,腹中开始有些饥饿,方才他未终席,就匆匆离去,此刻却想找些东西吃了。
于是他匆匆前行,绕过这片荒林,找了家极窄小而杂乱的吃食店,走了进去,这店所卖的,仅是些锅饼,牛肉之类的极为粗粝的吃食,进去的吃客,自然也都是些贩夫走卒和一些低级人物。
向衡飞走了进去,扫目一望,熟人极多,此刻他心情落寞,也懒得去招呼,低着头,向前走了两步,想找个僻静的角落坐下。
忽地,他屁股被人重重地打了一下,他回头怒目而视,却见是北京西城里一个颇有势力的地痞,正斜眼睨着他,笑道:“受气包,怎么好几天没看到你了,跑到哪里去窝起来了?”
向衡飞极为勉强地笑了笑,他久已习惯与这种动作和这种言词,今日虽觉得有些不忿,但却也习惯性地忍耐住了。
他随意坐了下来,这店的吃食种类极少,是以也根本不需要点,堂倌送过来几块锅饼,一碗又鲜又浓的羊肉汤,向衡飞随意吃着,目光呆板地停留在那满是油腻的桌面上。
忽地,有几个人的话引起了他的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