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轮旭日,从东方云层后冉冉升起,淡红的金辉照射着这黄山人迹罕至的陡峰,也照射到峰顶痴然而立的年轻人。
那人穿着一袭轻薄的绸衫,双目凝视前方,他仿佛是在欣赏山中晨景,但他两眼中显而易见的茫然神色,令人看来又觉不是。
突然,与峰边古松遥遥相对的一堆崖石后发出一串嘤嘤低泣之声。
少年人陡然而惊,身形一晃,已飘然掠至崖石前面。沉声喝道:“朋友,请出来吧!”崖石后一阵衣裙曳地的窸窣声,怯生生地走出一个绝代佳人来。
少年人一见这人,大为意外,但立即冷笑道:“哈哈哈!海萍,我王一萍正要找你,想不到你却躲在这里。哦,对了,一定是向衡飞那小子自以为可以胜过我,因此故意将你藏在此地,好让你亲眼看看他的威风。可是现在却怎样啦!”
海萍面色苍白,眼中犹带惊恐之色,娇怯地从崖后走出,摇着头道:“王公子,您误会了,向衡飞他是个好人。”
王一萍仰天狂笑道:“好人,他当然是好人,要不然你怎肯跟他在一起?”
海萍闻言一怔,显然她已听出王一萍言外之意。
王一萍面色一沉,缓缓举起手臂,他知道以自己此刻所具的功力而论,只要指尖随意碰中她身上任何一处,均可使她受到重伤。他手臂已经伸出,突又自动掣回。因为他突然想到怎能向一个毫无抵抗能力的女人下手。不过,这并非是他自动停手的原因,只因他已想到了另一种惩治对方的方法,根本用不着自己多此一举。
他望着眼前这位一度使自己为之倾倒不已的北国佳人,讥讽地道:“你的好人就在峰下,你自去找他吧!恕我无法在此多陪。”
他身形一闪,直向峰下飞驰而去。王一萍身法奇快,海萍只觉眼前人影一晃,即已不见了王一萍的踪迹。
海萍急行了数步,悲声唤道:“王公子,请留步,听我说呀,听你的海萍说呀!”
王一萍头也不回,眨眼间已掠至峰腰。
海萍哭喊了一阵,看见王一萍愈去愈远,知道喊已无用,当下忍住哭声,伸手抹去颊边清泪,走向峰边。距离尚有一丈多远,即感到山风犹劲,有些心惊胆怕站立不住,停下脚步,带哭道:
“向公子,都怪海萍不好,硬要你与我同行,不料却害得你葬身谷底,——向公子,你安心去吧!今生今世,我发誓要找到王公子,向他解释明白。”
王一萍在这片刻之间,早已去得无影无踪。
海萍遥对白云密封,深不可测的绝谷喃喃祝罢,寻路下峰。她绕着峰顶走了一遭,禁不住叫起苦来。原来这座奇峰除了有半亩大小一块平地而外,四周全是笔陡的削壁,不要说是一个弱质嬴嬴的海萍,就是轻功稍差的武林中人,也休想随意上下此峰。
直到这时,海萍方始明白何以王一萍对她明明已是恨极怒极,但却并不动手打她,反而绝然离去的原因。
半晌,海萍望着王一萍消失的方向,伤心地道:“王公子,你好狠的心!”
王一萍匆匆下峰,越过几重峰谷,回到破山寺。远远即看见贺衔山负手站在庙前。
这时贺衔山也发现了王一萍,快步迎了过来,道:“王兄一夜不归,小弟实在替你担心不已!”
这些日子,王一萍已渐渐察觉贺衔山为人城府太深,有点不太愿意跟他接近。但人家一大早就站在庙前守候,岂不足以说明人家对自己仍然十分关心?遂逊然道:“多谢贺兄关怀!”
贺衔山仔细地向王一萍打量了一番,见他所着绸衫有破洞多处,左边衣袖也几乎被完全扯断,浑身湿汗犹只半干。分明是经过一场极惨烈的搏斗。
王一萍知道贺衔山虽未出口相问,实则极想知道昨夜一战的结果,遂道:“昨夜一战,实在胜得万分侥幸!”
贺衔山对王一萍的获胜,并不感到意外,道:“以技相搏,全凭胸中一点真才实学,怎可说是侥幸?”
王一萍此刻回想起来,仍然觉得胜得连他自己也莫名其妙。他每每有种奇怪的感觉,认为摔下绝谷的不应该是向衡飞,而应该是他自己才对。
王一萍不愿对此事多加解释,贺衔山知情识趣,也未再加追问。
王一萍偶一回头,瞥见贺衔山脸色阴晴不定,嘴角蠕动,欲言又止,暗暗称奇,不由问道:“贺兄可是有什么话要说么?”
贺衔山干笑了几声,迟迟地道:“这话真不知该从何说起。不瞒王兄,小弟在江湖中浪迹多年,无意中得罪过许多朋友。昨夜突然发现惊兆,小弟已被一位极厉害的仇人暗中蹑追。这人不但武功奇高,最厉害的一点,是他极工心计,远非阴山四煞这类人物可比。”
王一萍听出贺衔山尚有言外之意,心想自己为了他,早已弄得无家可归。虽不敢说推心置腹,但总不能说对不起他,自己真心待他,他说话却吞吞吐吐尽绕弯子,因此心中略感不快,道:“贺兄有什么话?何不痛快说出!”
贺衔山果真似有难言之隐,但他思索了一阵,终于吞吞吐吐地道:“一萍兄,你我相处虽然不久,但我深知一萍兄是个血性中人,不过我这仇人不比旁人,委实难惹。小弟苦思了半夜,觉得不能再连累王兄,仍以单身趋避,始为上策。至于王兄不妨一路游山玩水,约定今年中秋,在金陵城外燕子矶头相见,不知王兄意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