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接上回,单雄信见众将俱已派遣,唯独不派自己,他怒气冲冲,大声喝道:“罗元帅,我有话讲!”罗成说:“啊!单将军,有话请讲当面。”单雄信说:“大魔国五虎上将我列在第一位,要破这么大的长蛇阵,为什么唯独没有我的差事?难道我就不算是一员战将吗?”罗成一笑:“哎呀单将军,别看我派出这么些个令去,这都是彩上飞金——搭配。长蛇阵的主要角色是咱们二位。”“啊?!”“你要瞧这儿一枝令箭没有了,你可以质问我。这儿还有两枝令箭,那正是咱们二位的。”听罗成这么一说,是明白人都看出来了,他是要撅单雄信。罗成接着说:“这一枝令箭是长蛇阵东西南北中加上四个犄角九路的总接应。 ”单雄信一听就愣了:“这个……”心想:我敢接吗?九路总接应,我知道哪路接不到?误了军机大事,他就抓斜茬,载歪错,给我上绑,我能就这么让你宰吗!
接着罗成又说:“你要觉着这枝令箭担负不了,你就担负这一枝!”“啊,那一枝是担负什么?”“这一枝是专打阵胆,对付双槍将定彦平!”“啊!”单雄信心说:刚才你说若不是在王家店先遇上定彦平,临阵连你都活不了,这是撅我呀!罗成说:“你挑一样吧!”此时秦琼气往上撞,面沉如水,说:“表弟,前者大羊山也好,贾家楼也好,过去的事就不应当耿耿于怀了。你这是派令吗?分明是耍笑我单五弟!表弟你既是这样行事,你带你手下的人赶紧回北平,这长蛇阵我们不破了!你请吧!”
罗成这个人虽然十分狂傲,可是能大能小,能折能弯,一瞧表哥真急了,他跟着就乐了:“哎呀,表哥呀,因为我五哥爱生气,不瞒您说,我跟他逗着玩呢!您这么一瞪眼,阵不破了,我这算干嘛来了呢?”秦琼说:“你只顾闹着玩不行啊!我在山东跟你说过,我秦琼是先有的单雄信这个朋友,后有的二堂认姑亲。你撅单雄信,就等于撅我。虽说咱们是亲戚,你要不改,打这儿我亲戚不认识你姓罗的。”大伙儿一听,嘿,也就是秦二哥敢跟他瞪眼,说出这话地道。罗成说:“得,二哥您别生气,我不开玩笑了行了吧?五哥您也别生气,谁让我气您来呢!我给您陪个不是。这九路总接应哪路接不到,没有您的责任,这成了吧?”大伙儿异口同音:“得了,这事情咱们就说到这儿了,也就这么着了。”罗成说:“请徐三哥给老杨林下文书。后天我们就要攻打他这长蛇阵,口气越大越好,越横越好。”诸事安排已定,罗成命诸将散去,各司其事。当下徐茂功写好了文书,派蓝旗官火速送往隋营。
再表靠山王杨林,这一天,他在紫帷金顶黄罗宝帐大摆酒宴,正跟定彦平喝酒谈心,由魏文通作陪,众家太保两旁侍立。定彦平问:“哥哥,长蛇阵摆好,战表已下,不知这帮响马是怎么答复的呢?”“他们说等三个月后攻打我的长蛇阵。”定彦平哈哈一笑: “三个月后!这说明他们没有会打阵的。”魏文通说:“老将军说的对,这帮响马都是卖私盐的、拉锁头的、卖野药的一流人物,有谁能破长蛇阵哪!”定彦平说:“老哥哥,过了三个月,他们要不打阵,难道就老这样两军相峙吗?”“那我就调大量人马,孤注一掷,用人垫,我也要攻上山去,把这帮响马扫尽除绝!”正说着,有人进来报:“ 启禀老王爷,对面大魔国的文书到!”“啊!呈上来。”杨林接过文书说:“定贤弟,你先猜猜这文书写的什么!”定彦平说:“据我所料,必是匪首秦琼请求招安。”杨林哈哈一笑:“我想也是这个意思,待我展开一观。”杨林拆信一看,啊!啊!呜呀!… …气得大叫。“哥哥,为何生这么大气?”“贤弟,你来观看。”定彦平接过信来一看,哎呀!他一转眼珠:“奇怪呀,奇怪呀!”他想起来王家店恰遇义子罗成,是不是我到了大隋营,这小子也到大魔国了?杨林问:“贤弟呀,为什么你说奇怪呢?”
定彦平他跟罗艺当初都是南陈的,交情在先;邗江口投隋,跟杨林交情在后。真是罗成到了敌营,他路遇罗成的事,怎能对杨林说呀!“哥哥,我奇怪的是这帮响马竟然也要打阵?这不是以卵投石吗?”“贤弟,既是他要打阵了,我到蛇尾顶住,阵胆就交给你了。” 定彦平说:“就这么着吧,蛇头您也赶紧安置好。”杨林说:“文通啊,你做为引阵之人。”“是。”“七太保杨道源,你做为蛇芯。大太保徐芳,二太保徐元亮,你们担负左右二目。六太保杨明远,你做为蛇化。传我的命令,晓谕各营各哨,响马后天要攻打长蛇阵,即时坐阵待战,不可松懈!”跟着命令就传下去了。
简短截说,到了打阵的这一天,没等天明,齐彪、李豹等人就把五万大军分开,有出南山口的,有出西山口的,在长蛇阵周围全部布置好了。丁天庆、盛彦师带五百人出西山口绕道奔北也走下去了。
太陽将出,就听瓦岗山东山口里头,咚!咚!咚!三声号炮。老杨林正在帐中喝茶,听到对过儿响炮,说:“这是先打我的蛇尾呀!好,咱们也响炮亮队!”号炮点响,大队亮开,杨林往对面观看,啊?怎么瓦岗山东山口一个人都没有!忽见有一些人沿着高处盘山道缕缕行行走到山东北角半山腰一块平坦地方。有扛着桌子的、搬着椅子的,有挑圆笼的,安置停当,摆下酒席。又听盘山道上琵琶管弦齐奏。今天多少有点儿西北风,送来阵阵乐声,悦耳动听。定彦平在将台上也听到半山腰鼓乐的声音,正自纳闷。不一会儿,杨林就瞧高山上下来全份的銮驾,混世魔王程咬金来到半山腰酒宴桌前正居中落坐,上首丞相、下首军师陪王伴驾,左、中、右有十几员镇殿将军、七名金瓜武士保驾。后头立上一杆大旗,上写:“混世魔王大德天子”。
再表程咬金坐定之后,说道:“ 魏大哥,咱们喝酒了。”徐茂功说:“咱们一边喝酒,一边瞧怎样破阵,老杨林和定彦平怎样转腰子,这乐子可不小哇!”程咬金哈哈大笑:“这乐子也是咱们赚来的。”说话间他往阵中一看,见有一座大帐篷,太陽一照,顶上金光冲天。徐茂功问:“你看什么呢?”“你们看这座帐篷怎么跟别的帐篷不一样啊?”徐茂功顺老程指的方向一看,说:“那座紫帷金顶黄罗宝帐是杨林的帐篷,这种帐篷里边一帐分三帐,冬暖夏凉,讲究极了。”“噢,传我的旨意让我军将士注意把这座帐篷掠过来,以后咱们大魔国有个行军的时候,我这卖私盐的孤家也要用它一用啊!”魏征称“是”,叫人把旨意传下去了。
不提程咬金这儿说着,喝着,乐着,单表秦琼全身披挂,准备上阵,他对罗士信说:“ 傻兄弟,我教给你的这套,你全明白了吗?”“二哥,我全明白了,反正咱们今天是跟老小子耍骨头。”二人出了山口,杨林一看,心中纳闷:他们不出兵先出将,为何主帅秦琼一人出来了?再瞧后边还有一个不满七尺的小伙子,穿一身青缎子紧裤紧袄,头带六棱抽口硬壮帽,黑瓦瓦一张脸面,攥一条铁棍。他双手拄棍往前跃,比骑马的不慢。秦琼来到当场,吁……把马勒住,口称:“有请靠山王老王爷近前答话。”杨林不知这是什么意思,一分双棒,催马上前。二人碰面,杨林勒马站住,问道:“秦琼,你下文书,今天要打我的阵,为何不打阵,先把为王请出来,什么意思?”书要简单,前者罗成怎么教的,今日秦琼就怎么说的。两人对话,直说到最末,杨林说:“秦琼啊,你准要是口对心,说的是真心话,我冲在你的面上,把你们这一班人招安。”秦琼说:“老王爷,哪儿找您这样的好人呀!……”说着装出一副似哭似不哭的样子。
抽不冷子,喊了声:“老儿杨林看槍!”这虎头錾金槍奔杨林就扎去了。杨林这个气,用单棒一挂。秦琼不让他挂上,槍就回来了,一掰外手蹬往南就跑。罗士信说:“老小子,让你尝尝我这棍吧!”噌!蹦起来,把铁棍抡圆了,奔他这马头挂着风就下来了。杨林一闪马,没让他砸上,嗡!铁棍落在地上,砸了一个大坑。杨林心说:悬啊!这要是落在马身上,马非趴下不可,跟着再一棍我命休矣!傻小子说:“老头儿,便宜你了,该着你老小子命不当绝,我走了!”双手一拄铁棍悠悠悠悠往南跟秦琼跑下去了。老杨林拱裆催马就追。他想,这傻小子必是今世孟贲罗士信,前者在南山口把虹霓关总兵新文理两膀砸岔的必定是他!今天要叫你们这两个人活得了,我就枉做靠山王!他马踏如飞,口中喊道:“秦琼!你哪里走!”秦琼在马上喊:“傻兄弟,咱们快跑哇!”罗士信在后头说:“二哥呀,别看我没马,比你不慢。”追出足有四五里地了,杨林一想:哎呀,坏了,我中了计了。
我是阵尾呀,他们把我拽出好几里地,万一阵上调我这怎么办?想到此,他拨转马头,要往回走。秦琼一回头见杨林不追了,掉过马头带着罗士信又追杨林,说:“傻兄弟,他不追咱们了,咱们追他!老儿杨林,你哪里走!”傻小子说:“二哥,追上老小子,我这一棍就把他砸烂了!”杨林也怕他们追上,从后面打他,赶紧拨马掉头。秦琼一瞧,说:“兄弟,咱们赶紧跑!”就这样,秦琼、罗士信拽着杨林来回跑,这暂且放下不表。
再表北山口里边,头一匹马上是王君可,第二匹马尤俊达,第三匹马王伯当,第四匹马谢映登,第五匹马翟让,后边足有三百藤牌手,咚咚咚三声炮响,这一支人马贯出了北山口,直奔敌阵的蛇头部位。快到阵前了,大家勒住坐骑。只有王君可一人催马向前,他对面果然有一对飞虎旗,两旗并在一处。王君可往门旗劈了一刀,就见门旗分为左右,里边一匹马趟翻,马上驮着一员战将,掌中一口金背砍山刀,来者正是花刀将魏文通。他来到王君可面前,叭!一扣镫,马停住了,说:“王君可,你叫开了阵门,意欲何在?”王君可说:“魏文通,今天你家爷台特来攻打你这长蛇阵!”魏文通说:“既如此,你随我进阵。”他用刀一晃,拨转马头,往阵里走。王君可说:“我不敢进阵,就不是英雄!”一踹镫,紧追魏文通进阵去了。
王君可牢记罗成的话,只追魏文通,决不能把他追丢了。再说做为蛇芯的七太保杨道源,他一看魏帅把打阵的引进去了,一挺手中槍,催马前撞,冲正南高升呐喊:“既是你等前来打阵,哪个近前来战?”尤俊达催马顶上来了:“来将通名!”杨道源一看,上来这人紫金盔铠,胯下马,掌中一条五股叉,应道:“你要问,我乃杨林义子干殿下、七太保杨道源,你也报上名来!”“我姓尤名通,字表俊达,人称你家爷爷黑面判官。”杨道源说:“看槍!”这槍奔尤俊达面门扎来了。尤俊达抡起掌中的叉,使足了劲,往下一砸,对方的槍就沉下去了。他又用叉压住槍,叉股一别,说了声:“撒手!”登时这槍就飞了。跟着五股叉平着奔哽嗓而来。杨道源再想闪身或是低头可就来不及了。就听噗的一声,五股叉愣给整个人头杵下来了。马驮着死尸落荒而去。尤俊达拨马回到了藤牌手的后头,等待打过蛇头再一起进阵。
再说长蛇阵中,做两只蛇眼的徐芳和徐元亮一看蛇芯已完,催马前撞。那边王伯当回头冲谢映登说:“该咱们哥儿俩了。”俩人并马而行往上撞。王伯当奔左目徐芳,谢映登奔右目徐元亮。王伯当喊:“二位,你们是不是眼睛来了?”徐芳呦了一声,扭头对徐元亮说:“兄弟,感情人家全明白,知道咱们俩是眼睛。”没容徐元亮回出话来,王伯当已然到了,冲徐芳说:“看槍!”徐芳也使槍,他瞧槍奔面门扎来了,横槍往上一挂,挂空了。他哪里知道王伯当使的这手槍叫抽屉槍。王伯当这槍往回一抽,又一进槍,正对哽嗓上,啪!这一挑,徐芳的死尸翻身坠马。再说右边更是省事。神射将谢映登连槍都没有摘,他用左手由背上的飞鱼袋里头把弓抽出来,右手在走兽壶里抽出一枝雕翎箭,认扣填弦,弓开如满月,一抖后手,这箭嗖的一声,正中徐元亮的咽喉,登时死尸追马。王伯当扭头说:“兄弟,咱们哥儿俩的差事算是交代了,往回走吧!”俩人拨掉马头返回,来到藤牌手的后头。
这时候,长蛇阵里鼓声隆隆,又贯出了一员战将,身披素银盔铠,胯下马,掌中一条亮银槍,来者乃是做为蛇化的六太保杨明远。翟让见蛇化出来了,急忙催马上前。杨明远一看来将面如黑漆,乌油盔铠,内衬皂缎子锦征袍,背后五杆护背旗,胯下马,掌中一杆丈八槍。他问道:“对面来者何人?”“要问你家爷爷,谁人不知我叫小霸王翟让,休走看槍!”杨明远本以为问完了他,他得问自己,怎么连问都不问就上来了!翟让这叫猛鸡夺粟,不容你说话,这槍直奔胸前。杨明远赶紧抽槍往外一挂,说了声:“开!”翟让心说:开不了,我要让你挂出去,还叫什么小霸王!就听噗的一声,这槍顺着甲叶缝就扎进去了。翟让后把一压,前把一提,叭!把杨明远的尸体挑在半悬空中,啪!又给甩出去了。
他一摇大槍,后边哥儿几个一齐上,鼓声隆隆,人生呐喊:“往里来,进长蛇阵哪!……”翟让在当中,左右跟的都是左手持藤牌、右手举单刀的兵勇。时机已到,尤俊达、王伯当、谢映登也一齐杀入长蛇阵内。翟让勇猛无比,蛇头的隋兵沾死碰亡。杀了一阵,见着二道号旗了。就听号旗后边隋兵呐喊:“看见没有哇?敌人杀进来了!……”跟着就见号旗左右一份,梆!梆!梆!梆子声响,乱箭齐发,哧哧哧……翟让用槍拨打雕翎。藤牌手照样前进。隋营的弓箭手见敌人已然快到跟前,一通乱喊:“人家已然进来了,赶紧往回跑哇!……”前天罗成派将时说得明白,不要容他们弓箭手败进三道号旗,要防备中埋伏。此时翟让率领藤牌手紧追不舍。众藤牌手挥右手刀,七哧咔嚓,边砍边进。没容隋兵败进三道号旗,瓦岗山众兵将已然冲过来了。
这个时候,将台上的定彦平抬头一看阵眼,在刁斗旗杆顶上发现了红旗,这说明正南方蛇头出现敌人。他赶紧命人敲钟调阵尾:“来呀,响钟!”阵台上挂着一口大钟,有人拿起钟锤来,当!当! ……又听有人说:“定老将军,您看阵眼!”定彦平回头往周围一看,哎呀!绿旗、白旗、黑旗再加上三面双色的旗子,六面旗子全都拉到旗杆顶上去了。只是东北没有扯上旗子。这就是说,出了东北方,四面七方都发现敌人了。定彦平赶紧命人响钟催调阵尾,当当当!……
正危急间,就听长蛇阵后头也乱了。原来丁天庆、盛彦师等人把大旗杆的四面牵绳砍断了,奔旗杆根底下来了。旗杆当中刁斗上有一百多人哪!一砍这牵绳,刁斗乱晃悠。上边的人往四外一瞧,牵绳满断,又听底下叮!当!砍上旗杆了。他们是连哭带喊:“了不得啦!谁也跑不了了,非摔死不可呀!……”定彦平听见喊叫之声,心里正着急,这时又有人禀报:“老将军,敌人把蛇头全破了,已然打进了三道号旗!”这边咔嚓一声,大旗杆被撂倒了。将台上定彦平一瞧,哎呀,完了!就听四面鼓声隆隆,炮声震耳,齐彪人等布置的围兵齐声呐喊:“杀呀!打呀!别让他们跑了哇!… …”
定彦平在将台上,急得浑身是汗,大汗珠子往下掉:“哎呀,怎么阵尾调不回来呀!”忽然往正南一砍,就见魏文通跟跟一个红脸的两人对刀,难分胜败。对面又上来一员将官,是狮盔、兽带、银甲、白袍,胯下一匹白马,掌中一条槍——将台离得远,看不出什么槍来。要按这打扮呢,他应当是白脸膛,万没想到他面似烟熏炉染,颏下红胡子。定彦平纳闷,这时什么人呢?书中暗表,来者正是罗成!染脸粘须,就是怕定彦平看出他来。碰上定彦平,他打算单槍破双槍。刚才罗成马往前走,正赶上王君可跟魏文通二马冲锋。罗成叫道:“六哥,打得怎么样?”“贤弟呀,不愧他叫花刀将魏文通,我已然跟他战了几十个回合,他赢我不易,我也赢不了他!”“六哥,你到别处接应,这小子交给我了!”魏文通把马圈回来,正想要用绝命三刀取王君可的首级,往对面一砍,啊?王君可没有了,就见一个黑脸、红胡子、白盔白甲的迎他来了。叭!他把刀一横。罗成没等他说话,抢先问他:“对面来者什么人?”“要问,我乃是花刀将魏文通。”罗成哏儿哏儿一阵冷笑,说 “你既叫花刀将魏文通,今天,碰上我这花槍将,是你这花刀将死期到了!”话刚说完一抖槍,奔面门来了。
魏文通一瞧,啊!大吃一惊。今天罗成这手槍,是罗家门的绝槍,叫“梅花七蕊”。一个槍头好象变成七个槍头,围着魏文通头上转,弄得魏文通眼花缭乱,心里说怎么这么多槍头?他只好用刀头在面门左右一分。不料想刀头分空了,一个槍头都没碰上。罗成见魏文通用刀一分,这条槍跟着往底下一绕,使了个绕花槍。说得慢,来得快,槍尖绕到了魏文通的肚腹中脐,再加上二马冲力,耳轮中就听噗的一声,扎入腹内,登时魏文通刀就撒手了。象这槍扎进去了,人也死了,往回撒槍不就完了吗?不成!罗家门使槍有特别的习气。这五钩槍尖头周围有刃,象五个莲花瓣似的,头上五个钩,象莲花托似的。连槍带钩扎进去一和弄,两和弄,三和弄,往出一钝,把魏文通的五脏六腑全给带出来了。定彦平在将台上这么一瞧,啊!噢!我明白了,正是这时,正东方杨林来到了。
返回头咱们再说蛇尾。刚才杨林听将台上响了两次钟,就知道有打蛇头的,要调我这蛇尾。可是被秦琼、罗士信这俩人死死拽住,回不去呀!又听阵中连环钟响,看样子都快把这钟打碎了。杨林可就说:“秦琼,你这个人素常是有皮有脸的,今天为什么做这种没有羞耻的事情!既是你没有羞耻,本王我跟你拼命了吧!你进前来战!”
这时就听四外炮响连天,金鼓齐鸣,秦琼对杨林哈哈一笑,叫道:“老儿杨林,这个时候,我对你实说了吧。我这里拽住你的蛇尾,你的蛇头已然被我国打破了!你想要跟我拼命呀,我有点儿合不着了!”登时气得老杨林哇呀呀乱叫。秦琼说:“傻兄弟!”“二哥呀,怎么样?”“咱们这差事就算交代了,咱哥儿俩别揪着他了,去瞧瞧他这长蛇阵如何瓦解冰消,走吧!”话说完秦琼拨马带罗士信回山去了。
老杨林这才拨马往回走。来到本阵,众太保问:“爹爹,将台上调咱们过去,怎么您老不回来?”老杨林气得说不出话,好容易挤出一句来:“儿郎们,跟我回阵中,再做道理!”他带着太保们和手下亲兵往阵里边走。已然快到将台这儿了,正赶上看见罗成用槍将魏文通五脏六腑拉出腹外。魏文通是杨林的爱将,杨林顿时心疼得背过气去,由马上就折下来了。众太保扶起老杨林连撅带叫,好容易听见他哼哼出声来了。他明白过来,是放声痛哭:“文通啊!……”众太保劝说一番,杨林才二次上马。到将台旁边,下马上台,叫道:“贤弟呀,我回来了。”定彦平一瞧杨林,这个气可就大了:“老哥哥你还回来呀,你甭回来了!头遍钟响,你要回来,此阵还能有变化,变成二龙出水,对付他们,现在四外杀声震耳,蛇头早被打哗啦了,再想变,也变不了了。你还回来干什么呀?摆这阵可是保你们大隋朝的……”定彦平还要往下说,杨林说:“贤弟,你先别说了。”他这才把秦琼拽尾巴的事说了一遍。
定彦平说:“哎呀,想不到这帮响马打阵打得这么行家。”这时候,阵里头是特别的乱。定彦平仰天长叹:“哥哥,我定彦平不应当二次出世,这完全是我自己错了!您这个人哪,一辈子喜于征战,而不会治国。”正在这时,罗成在将台南边,骑着马盘旋乱转,那意思是为逗定彦平下来。定彦平瞧见了他,问杨林:“哥哥,您看将台前这员将是谁?”杨林一看,说:“啊,适方才挑魏文通的就是他呀!究竟他是谁呢!”定彦平心想:这是罗成啊,我要露出来,北平王得吃不了兜着走哇!他说道:“您要问他是谁,我也不知道他是谁。您看他这打扮:白盔、白甲、白马,为什么抹上黑脸,安着假胡须,不敢露出真面目。看来他也是您这隋朝的人,来协助响马打隋朝的长蛇阵。这个意思您还看不出来吗?”杨林说:“哎呀贤弟,你说的是一点儿不假。”定彦平说:“有这么句话:内毒不清,外患焉得除之!您硬是先要把响马扫尽除绝,然后再访查天子杨广的罪款,您这时大错特错。要是您先把杨广推倒,内患已除,人心已然平复,老百姓再不受官府的欺压了,天下自然能够变成太平景象,您想我说的这话是也不是呀?”
老杨林一听点了点头:“贤弟呀,往后我一定要按你说的这个办,咱们还得事说当前,你来观看,这阵就等于完了。眼前这假脸的,是他槍挑了魏文通,现在我气得浑身乱抖,要打。我是打不上来了,请贤弟你下台把这黑脸的给我置于死地,给魏文通报仇,解一解我的心头之狠!”定彦平说:“得了,您不是说到这儿了吗,我一定要小子的残喘性命。”定彦平说完,下了将台,有人牵过马匹,他认蹬扣鞍上马,一抬左腿,在鸟式环得胜钩上将双尖槍摘将下来,双手一分往南迎上来了。
再说罗成,他一瞧干爹下来了,心说:我们爷儿俩得有通掐,催马上前。定彦平见罗成迎上来了,一掰外手蹬,却往西去了,走出没有两丈远,又裹里手蹬奔正南了。这是什么意思呢?定彦平想:在将台前边,我要跟罗成对话就会被杨林听见,因此才往南诱罗成。罗成也很纳闷,紧紧追了过来。已然离将台很远了,定彦平这才拨转马头面朝北,把马停住。罗成赶紧扣蹬,马也站住了。定彦平问:“对面来将报上名来!”罗成心说:干了!我说我是谁呢?念头一转,有了,罗成说话本来是膛音,甜润好听,这会儿憋了个顶嗓,说道:“你呀要哇问哪我呀,我呀乃呀是呀,程哪咬哇银呀!”定彦平哈哈大笑:“你既叫程咬银,我且问你,魔国匪首是你什么人?”“你呀问呀我呀,程呀咬哇金呀,那呀是呀我呀的呀哥呀哥呀!”定彦平说:“他叫程咬金,你叫程咬银,要说你们哥儿们,全是好牙口哇!你还有兄弟没有?你要有兄弟,必得叫咬钢咬铁了!你这小子,在王家店跟我说你是上泰安神州烧香还愿,把我骗了。今天你给我使转轴嗓子,说你叫程咬银,真是胡说八道!全不认识,我还不认识你们罗家这条槍吗!你染了个假脸,还想蒙混于我,这如何能成!要言不繁,我就问你一句:你怎么会跟瓦岗山勾上了?快说实话!”
“你呀这呀一呀片呀话呀,我呀全呀不呀明呀白呀!”老将军一听这个气:合算这片话全白说了!他又一寻思,也许他不是罗成?忽然想起在王家店罗成曾问他双槍有破无破?跟他说过:要破双槍可千万别先下手!我俩一交锋,他要先下手就说明他不是罗成。想到这儿,他说道:“既是我这片话你全不明白,就算你是程咬银,那你就近前交战吧!”“你呀家呀爷呀打呀仗呀有呀个呀毛呀病呀,向呀来呀不呀先呀下呀手呀哇!”定彦平一听,说:“好哇!好小子!你不先下手,今天我先下手!”定彦平心里暗骂自己:“定彦平,你在佛祖面前焚香起过誓,绝不再出世了,槍都上封了。而今被杨林所难,又二次出世,怎么这么巧,王家店父子相遇,这时说获罪于天,无所祷也,这是我起誓应誓!今日我若被罗成单槍破双槍扎死这里,甭说我对你们罗家的好处,就看在我是你的义父,你应当这么做吗?豁出一死,我让你小子骂名千载,人人愤恨。”想到此,他双脚踹蹬,马往前撞,双尖槍双龙探海奔罗成左右额角扎来。罗成说:“好,我可要稳、准、狠了!”微一踹蹬,举起他这槍来,啪!啪!一打、二拨、三平杆。虽说是用这样的破法使双槍的有死无活,可是今天罗成这招儿是定彦平本人教的,定彦平知底,他当然还能有个破单槍的方法了。然而定彦平能变也不变了,啪!啪!双槍一分拿哽嗓去找罗成的槍尖,宁愿让罗成把自个扎死!
罗成一看,我这干爹怎么拿哽嗓找我的槍尖呀?又一想,我若阵把他扎死,这事非同小可,我还是让他挂点儿伤,给他个警戒吧!想到这儿,五钩槍头一闪,这钩儿就奔定彦平的右偏脸来了,有一个钩儿划破脸蛋,唰,血就下来了。这钩儿挑住了搂海带;罗成用力一掰,啪的一声,搂海带绷开了。二马冲锋,罗成的右手一摔槍杆,说一声:“干爹,对不住您啦!”啪,就搁在老将军后背上了。老头儿突然往前一栽身,差一点儿没掉下马来。心说:这是罗成没错了,叫着干爹给我一下子,好小子!这时定彦平他踹蹬催马往正北就跑下去了。老杨林一瞧,哎呀,这黑脸的单槍破了双槍,连忙喊:“兄弟你赶紧回来!二爷你快来!”定彦平听见杨林喊叫,把双槍全执在左手,用右手一指腮帮子,又一指后背,一摆手,再往北一指,那意思是:我不成了,我走了。
这时候,阵里大乱。单雄信带领兵将冲到阵中,他抡起熟铜钉钉狼牙槊一通乱杀。隋兵乱喊乱叫:“别杀啦!我们投降啦!我们交兵刃啦!……!”脱号坎,扔兵刃,乱做一团。
在将台之上,杨林一看,大事全完啦!他叫道:“儿郎们,响马里确有高人,这么大的长蛇阵硬是瓦解冰消。好在他们没打绝户网,东北方尚有一条生路。传我的命令,咱们往东北上败走。”隋兵隋将高声呐喊:“靠山王有命令呀,往东北败呀!……快逃命吧!……”杨林下将台上了马,带领众太保和残兵败将往东北方向败下去了。
简短说吧,这座长蛇阵里什么锣鼓帐篷、马匹军刃、辎重器械等等,全被瓦岗山得去。除逃亡之外,隋兵隋将全都归降,阵中陈尸如山,大魔国是大获全胜。不说魔国兵士打扫战场,单表罗成回山之后,忙说:“来人哪,赶紧给我打洗脸水来,我得卸妆!”感情他这儿唱戏呢!蹬罗成摘下了假胡子,洗干净了脸,众将也都回来了。罗成对张公瑾等人说:“赶紧收拾咱们的东西,鞴好马,这就走。”又对魔国众将说:“我跟众位哥哥告辞了!”大伙儿一听,有叫老兄弟的,有叫罗贤弟的,都说:“守这么大的累,哪能完事就走,怎么也得在这儿住些日子呀!”秦琼也说:“表弟呀,你干嘛着急走啊?”“哥哥们有所不知……”
接着罗成就把阵中同定彦平爷儿俩谈话的情形一说,又说:“这定彦平他要往东,我在这儿住一两个月,心里是踏实的;他若往南,住一年都放心;现在他是往北了,必是往北平找我爹去了。我爹还当是我去山西看朋友呢,他把我的所作所为一学说,表哥你想,我还活得了活不了!我得赶紧走,追上定彦平,把事情说明白,不能让他找我爹去。”秦琼说:“是啊,我姑爹家法森严,那我可就不拦你了,你还得赶紧走。”罗成等人上马,大家一齐送下山岗。要知罗成能不能追上定彦平,这事又如何发落,且听下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