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沛公自纳郦生之计,攻取陈留,招集兵士,军势大振。
进攻开封未下,正遇秦将杨熊带兵西来,沛公率兵与之交战于白马,又战于曲遇东,大破之。杨熊败走荥阳。二世闻之,遣使者将杨熊斩首示众。
沛公既胜杨熊,南取颍阳,恰与张良相遇。原来张良自从辞别沛公,领兵千余人随韩王成往取韩地,方才得了数城,却被秦兵来攻。张良兵少,不能拒守,又为秦兵夺去,张良只得在颍川一带往来为游兵。此次遇见沛公,张良遂从沛公攻取圜辕,得韩地十余城。沛公因使韩王成留守阳翟,自带张良往攻南阳。南阳郡守率兵迎战,大败,逃入宛城固守。
沛公急欲入关,路经宛城,弃之不取,引兵西行,已过宛城数十里,张良忙谏沛公道:“公虽急于入关,但前途所经关隘甚多,秦兵尚众,据险而守,攻之急切难破。设使前为秦兵所阻,后有宛城断绝归路,前后夹攻,我兵欲进不能,欲退不得,此危道也!故宛城不可不取。”沛公依言,便定计乘其不备回兵攻之。
到得晚间,沛公传令军士饱食,拔营俱起,卷旗息鼓,人皆衔枚,马皆束舌,取僻近小路悄悄而行。及到宛城,鸡尚未鸣。沛公命将新制旌旗一律更换,待到天色黎明,指挥军士呐喊一声,将宛城围了三重。
南阳郡守昨日在宛城上,望见沛公兵队过城西去,并不来攻,心中正在暗喜,以为可保无事。谁知,次早有人来报说是敌兵攻城。郡守从睡梦中惊醒,急登城楼一看,只见敌兵势如潮涌,旌旗一新,却与昨日不同,也不知从何处来,大惊失色!
回到署内,心想:“城中一无防备,如何抵敌?不如早寻一死,免遭敌人之手。”想毕,拔起佩刀便欲自刎。
时有舍人陈恢,连忙止住,说郡守道:“足下若肯归降,臣愿往说沛公,保全足下爵位。若沛公不听,死尚未晚。”郡守依言,陈恢遂跃城而出,来见沛公说道:“臣闻楚王有约,先入关者得称王于关中。今足下留攻宛城,宛城本是郡会,连城数十,户口众多,粮食丰足。彼官吏人等,自以为投降必死,故皆登城坚守。足下若驻兵攻城,城坚难破,部下士卒必多死伤;若弃却宛城,引兵西进,则宛城必出兵追击。足下前既误入关之约,后复有宛兵为患,非善策也!为今之计,足下不如招其郡守来降,与之立约,封以高爵,即使守城,收其兵队。
一路西行,所有秦地各城闻此消息,必争先开门迎接大兵。足下不损一卒,不折一矢,长驱直进,毫无阻碍,岂不妙哉?”
沛公依了陈恢之言,遂许南阳郡守投降,封为殷侯。以陈恢为千户。沛公既得宛城,引兵西行,所过城邑果然望风归服。沛公又下令兵士沿途不得掳掠,秦民皆喜。行至武关,有兵拒守,沛公引兵攻破。沛公攻破武关,时为秦二世三年八月,此时二世亦被赵高遣人杀死。
话分两头。却说二世自杀李斯之后,以为赵高可信,用为中丞相,事无大小,皆听其处决。二世一切不问,终日恣乐。
赵高自知威权日重,欺二世昏庸,欲使朝臣及左右近侍皆来归服,使二世势成孤立,然后可以肆行无忌,乃先设法以验众心,是否畏己,且欲借此立威。
古代有一种良马,形状似鹿,赵高因此心生一计。一日,取鹿一头献与二世,说是献马。二世命左右牵至,却是一鹿,不禁大笑道:“丞相莫不是错误了?明明是鹿,如何竟说是马!”赵高答道:“臣所献者,的确是马,并非是鹿。”二世听了大疑,心想:“我因何眼目如此昏花,竟然将马错看成鹿?”
便问左右:“到底是马、是鹿?”左右侍臣明知是鹿,但内中有一大半人畏惧赵高权势,便都说:“是马。”此外少数人欲言是鹿,既恐得罪赵高,欲言是马,又恐触怒二世,只得缄口不言。惟有数人直说:“是鹿。”过了数日,赵高暗令心腹之人,诬奏言鹿者之罪,皆处极刑。自此,一班朝臣及左右近侍,莫不畏惧赵高,从此赵高威震朝廷。
赵高又将蒲叶卷成一束献于二世,说是“肉脯”。甚至指青色为黑色:指黑色为黄色,终日在二世面前任意乱道,二世左右人人附和,弄得二世愈加疑惑。便召太卜,令他问卜。太卜早已受了赵高指使,便谎奏道:“陛下当祭祀天地、宗庙、鬼神之时,斋戒未尽洁净,以致如此。今惟修明斋戒,可以除之。”二世依言,便往上林中僻静之处斋戒。
二世虽处斋宫,但平日放纵已成习惯,欲其认真斋戒,真属难事。于是,每日在上林中射猎禽兽为乐。一日,正在射猎之际,忽有一个行人误入上林之中,被二世看见,亲自拈弓搭箭,竟将其人射死。在二世,平日以杀人为儿戏,此事本不稀奇,谁知被赵高闻得,又生一计,密令其女婿咸阳县令阎乐,上表举奏,说是:“不知何人射死了人?竟将尸首移入上林之中。”此奏既上,二世自然说:“此人是自己射杀。”赵高遂故意进谏道:“天子无故杀死无罪之人,此乃上帝所禁,诚恐鬼神不佑,天将降殃,应请暂离宫殿,出居远处以避之。”先是二世梦见白虎一只,跳到车前将他左边驾车之马啮死,忽然惊醒,以为是个不祥之兆。心中闷闷不乐,立召占梦问之。占梦卜成一卦,说是:径水为祟。今见赵高又劝其远出避灾,因想起有一座“离宫”,名曰“望夷宫”,乃先帝作之以望北夷者,其地北临泾水,去此既远,又可祭祀泾水,遂命移居“望夷宫”,就宫中斋戒,沉白马四头于泾水以祭之。
读者须知,赵高将二世移到远处,是何意思?原来赵高平日在二世面前一味迎合,常常说道:“关东群盗,势无能为,不足忧虑。”谁知自己身为丞相,天下愈乱。项羽既擒王离,章邯屡败,叠次遣人求救,又遣司马欣来京,赵高恐二世见责,一概阻压不奏。及至章邯被迫降楚,项羽势更大,自函谷关以东皆与之响应。沛公又率兵攻破武关,赵高见敌兵已迫,乱事万难隐瞒,心恐二世见责,于是称病不朝。沛公又暗地使人到赵高处,为结内应,赵高许之。乃设法将二世移居上林,又移居“望夷宫”。一则使之居住僻地,消息不灵,容易蒙蔽,且与自己远离,不致被责;二则遇有事势紧急,便卖二世以为己功,图将来之富贵。因为此调虎离山之计,临时容易下手。
赵高之心事,既如上述。偏是二世也知乱事日急,遣使者责备赵高,令其从速灭除盗贼。赵高被责,惧二世诛之,遂密唤其弟郎中令赵成,女婿咸阳令阎乐商议道:“主上平日不肯听谏,如今事急,反欲归祸于我,事已至此,说不得,只有迫其自杀,另立他人。”议定,乃遣赵成为内应,诈称有大贼入宫,使阎乐召发兵卒前往。赵高因事关重大,阎乐虽是自己女婿,恐他此去或有翻悔,反与二世合同谋己,亦未可知。遂率众先将阎乐之母劫到家中,作为抵押。阎乐见母亲被劫,只得死心塌地,于此弑逆之事。欲知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