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畏斋(猎)谕蜀,有邛守杨熹者,颇从輶轩,羾所闻,因道资中赵希光节概甚悉。余兄德夫,时从幕府,得其书以示余,杨之言曰:
“赵昱,字希光,淳熙宰相卫公(雄)之子。少苦学,以司马、周、程氏为师,每谓存天性之谓良贵,充诸已之谓内富,故漠然不以利禄动其心。出仕二十余年,仅一磨勘,历任不满三考,其恬退如此。汛扫一室,左图右书,尽昼夜积日月不舍,终身弗改。先是卫公相孝宗皇帝,一日奏事,上从容语及郑丙,曰:‘郑丙不晓事,问他吴挺,乃云:小孩儿解甚底!'卫公曰:‘以大将比小儿,丙诚不晓事。然以臣见,挺虽有所长,亦有所短。’上曰:‘何故?'公曰:‘为人细密警敏,此其所长;然敢于欺君父,又恃其憸巧,而愚弄士大夫,此其所短。但朝廷用之,不得其地。’上曰:‘何渭不得其地?'卫公曰:‘往年恢复至德顺,中原父老,簟食壶浆以迎王师者,肩摩袂接,悉取免敌钱,大失民望,迄以无功。中原之人,至今怨此子,深入骨髓,而朝廷乃使之世为西将,西人又以二父故,莫不畏服,挺亦望宣抚之任久矣。蜀虽名三军,二军仅当其偏裨,虽陛下神武御将,百挺何能为?然古帝王长虑却顾,为子孙万世之计,似不如此。’上大感悟。后挺死,朝廷虽略行其言,已而复故。开禧丁卯,吴曦僣叛,昱每念卫公此语,辄投地大恸,或至气绝不苏。初,欲买舟顺流而东,贼以兵守蜀门,弗果行。于是制大布之衣,每有自关表避乱而归者,辄号泣吊之。亟贻书成都帅臣杨辅,谓逆雏骄竖,干乱天纪,痛哉宗社!哀哉苍生!此直愚呆无知,为虏所啖,逆顺昭然,其下未必皆乐从,肘腋之间,祸将自作,事尚可为,因劝以举义。遂绝粒,至于卧疾不能起,犹昼夜大号,声达于外,置一剑枕间,每举欲自刺,辄为家人捍之而止。如是数四,终不食而死。”
熹所纪具是,不复损益。余生虽晚,尚及识卫公父子。
绍熙壬子冬,先君捐馆于广,余甫十龄,护丧北归。卫公以宁武之节,来治于洪。余舟过章江,亟命幕属来唁,亲以文奠焉。余已卒无时之哭,因谒棨下,援手言畴昔,歔欷不自胜。顾余甚幼,遣使从先夫人求余程业,颇奇其不慑,赏其词语而怜其蚤孤也。余归,未释绖而卫公薨,软车西诉,余辂希光于琵琶,颀然温厚,今想见之,已足以信熹之传。时方暑,待亭上,亲吏言希光方治养生术,以子午时有所行,谢客,移数晷,乃得见,冲澹无竞,其素也。卫公止一子,希光虽重继体之托,亦无訾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