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徐鸣皋、狄洪道、王能、李武四人夹击非幻道人,好一场恶战。非幻道人见势不好,即将手中宝剑祭在空中,准备以飞剑来伤徐鸣皋等人。哪知李武瞥眼看见,当即向旁一退,在身旁取出乌鸡黑犬血喷筒,将秽血喷出来。说也奇怪,非幻道人的宝剑顷刻就落将下来。非幻一见破了自己的法术,知道不好,当即想逃。徐鸣皋等人哪里肯放,团团围住他厮杀。
非幻道人见势不好,暗道:“若不再放宝贝赢他,我却难保性命。”立刻就将葫芦盖揭开,口中念念有词,左手在葫芦上一击,喝声道:“疾!”登时狂风大作,走石飞沙,将众三军手内点的灯球、火把全行吹灭。众三军知道他又用妖法,也就赶着将鸡犬血取出,尽力喷去。这狂风着了鸡犬血,又复散去,登时沙平风息,仍如从前一般。徐鸣皋等好不欢喜。大家又各显神威,并力杀去,却不见了非幻道人的所在。此时遍地漆黑,不敢冲杀上前,惟恐伤及自家兵马。只得喝一声:“众三军且杀出寨去再说。”三军一闻此言,登时又复杀出来。
才走出贼营,恰好卜大武、罗季芳的接应兵队已到,都是灯球、火把,照耀如同白日。徐鸣皋就命人借了他的火种,又将自己所带的灯球、火把点了起来,后又杀入进去,寻找非幻道人。寻了一回,仍然不见,于是又复杀出。就此一出一入,进去出来,可怜这贼寨的那些兵卒,中刀着枪者不计其数。
徐鸣皋等二次仍杀出贼寨,可巧包行恭从右寨杀到。只见他骑在马上,手携一颗首级,飞马而来,一见徐鸣皋等,大声唤道:“徐大哥,你们把妖道捉住不成?小弟已将丁人虎杀了,首级在我手内。”徐鸣皋应道:“妖道被他逃走去了。我们现在可合兵一处,杀入左寨,去寻余七那妖道去罢!”包行恭答应,当下杀往左寨而来。
才到营门,只见徐庆还在那里与余七厮杀。徐鸣皋一声喝道:“不要放走了这妖道!我们大家来也!”徐庆一见徐鸣皋等一齐杀来,好不欢喜,立刻精神陡长十倍,刀起处,认定余七前后左右砍来。余七到了此时,也就惊慌无地,又不见接应兵到,更不知中、右两营如何,只得勉力支持。想要逃脱,又被徐庆等众人围得铁桶一般,插翅也飞不出去。若要作那妖法,争奈一些空儿没有,连招架的工夫还来不及,哪里还能作法。正在危急之际,忽见非幻道人从斜刺里杀到。狄洪道一见非幻道人,即刻舍了余七,登时望非幻道人杀来。非幻道人此时又不知在哪里寻到一口宝剑,也就与徐庆复杀起来。余七见有非幻来助,当下把个心放了些下来。狄洪道接着非幻道人又厮杀一阵。非幻道人暗想:“我辈总是个寡不敌众,不如用些法儿,先将此人退去,然后才能去救我师弟。”
主意已定,即将手内的剑向狄洪道一指,喝声道:“疾!”只见一道白光,认定狄洪道眼中射去。狄洪道说声:“不好!”即刻望后面一退。非幻道人乘此撇了狄洪道,来救余七。恰好包行恭手尖眼快,一见非幻道人前来接应余七,他便抖擞精神,迎着非幻道人复又杀去。非幻此时却也杀得性起,喝声:“来的不要走,看本师的法宝!”就这一声来完,那手中的剑已砍到包行恭面前。包行恭说声:“不好!”便向旁边一闪,让了过去。非幻便趁着这个空儿,去救余七。
余七正在危急之时,一见非幻前来接应,心中好不欢喜。当下说道:“师兄且来敌住这一起孽障,好让我放宝。”徐鸣皋虽然听得此话,哪里放松一着,仍是大刀阔斧直砍进去。非幻道人见余七不能脱身,此时却也真急了,因又口中念念有词,将手中的剑向空中一放,口中喝道:“速变!速变!”喊了两声,登时化出有数十口剑,旋舞空中,直望下砍。徐鸣皋等人知道他剑法厉害,赶着逊让,幸亏不曾着伤。当下非幻道人就乘此将余七救出重围,喝令败残贼兵赶往下退。徐鸣皋等见贼兵退下,又复追杀了一阵,看看天明,方才收兵回营。
非幻道人直败至三十里以外,方才立下寨栅。查点军马,已伤了大半,又失去丁人虎大将一名,心中好不懊恼。便与余七议道:“似此折兵损将,如之奈何!千岁前又纳下军令状,不但不便回去,而且性命难保。贤弟当有何策,以解此围?”余七道:“这是王守仁欺人太甚,言而无信。师兄放心,即日具函申报回去,就说我们下了战书,约定王守仁次日开战,王守仁亦批准次日,不意他言而无信,忽于夜半出其不意前来劫寨,以致损折大将丁人虎及众兵卒。我们先自认一个防范不严之罪名,看他如何。若不加罪,你我当再设法与王守仁算帐;他若加罪,好在你我不过帮他相助为理,又非食他的俸禄。好便好,不好你我就走他方,他又到何处去寻找我辈?”
非幻道人道:“话虽如此,但是你我也曾得他的恩惠,若不稍竭微忱,不但对他不起,且于自己面上攸关。说了一顿大话,夸了一回大口,到未了不过是折将损兵,免不得为人唾骂。愚兄之意,自然是先行申报,必得还请他再拨二千人马到此,以补三千之数。然后愚兄即将那非非阵排演出来,使王守仁前来破阵。王守仁若果肯来,必为我擒;即使不来,也要伤他些大将。最好申报军情的信内将此层文章叙入里面,看他若何。他如倘以为然,等兵一到,愚兄即择地排阵;他若不以为然,我也算尽我之心,他也不能见怪于我。贤弟以为何如?”余七道:“你那非非阵虽好,但是小弟前者所摆的迷魂阵就是徐鸣皋等这干人破去。而且傀儡生那人甚是法术高明,此阵排演出来,也恐瞒他不过,若再被他破去,那时更无面目立于人间。”非幻道人道:“我这非非阵比不得你那迷魂阵易被。我这非非阵,除非上八洞神仙方知其中奥妙。哪怕他傀儡生再有法术,亦不能知我这阵势的精微。”余七道:“既师兄有如此法术,可即修书差人前往报知一切,并将排阵一层叙入,千岁不但不见罪,定可发兵前来,以助师兄排阵。”非幻道人当即修书,差了心腹人驰往前去,这且不表。
且说徐鸣皋等回营禀明前事,又将丁人虎首级呈上,王元帅便替包行恭记了功,又与大家慰劳了一回,徐鸣皋等才退出大帐。过了两日,王元帅即议进兵,但不知一枝梅所言之事若何,即集众将商议。当有徐庆说道:“在末将之意,暂缓进兵,等慕容将军那里有确信前来,再行发兵前进,较为妥当。”王元帅深以为然。正议之间,忽见探马来报,安庆府于三月二十日被雷大春攻破,现在雷大春据守安庆,并探得宸濠有东下之信。王守仁听罢,又命探子再探。过了一日,又据探子来报:宸濠本有东下之信,因非幻道人大败了一阵,暂时尚缓东下。王守仁听了这个消息,又复大喜道:“宸濠不住长江,这乃是国家之幸!”但不知一枝梅等曾否袭取九江,因此日望一枝梅来信。
且说一枝梅等四人带了一万精锐出吉安,间道前往南昌进攻,不日已将驰抵。一枝梅即暗暗带了书信,夤夜先往南昌城里遗书。自然是短衣扎靠,放出飞檐走壁的本领。到了南昌城下四面一看,见各城门把守甚严,出入的人皆要细细盘诘,真个是风丝儿皆混不进去。一枝梅看了情形,不敢冒昧从事,恐怕为人识破,泄漏军机,贻误不小,当即往僻静处所暂躲起来。等到三更时分复行出面,换了一身玄色紧身衣靠,藏好书信,带了单刀,来到南昌东门城下。先向城头上望了一望,只见城头上灯火通明,万难上去。他又绕至东北角,向城上又望了一回,见那里防备稍疏,他便将身子一弯,一个箭步,如飞也似已经上了城墙。
不知一枝梅此次进城有无妨碍,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