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王守仁见吉安府伍定谋推辞不肯作檄文,复又说道:“贵府不必坚辞,某实因意乱心烦,不堪握笔,还请贵府代为书就便了。”伍定谋见王守仁一再谆谆,只得答应。当即告辞出来,回到自己衙门,立刻就作成一篇草檄,命人驰送大营,与王元帅观看。王守仁看了一遍,觉得言简意赅,甚是切当,也就仍命原差带回,嘱令赶速分缮,即日飞传出去。那原差将草檄带回,面与伍定谋说明一切。伍定谋不敢怠慢,就立刻分派抄胥手抄缮了数十章,交付驿差,星夜驰送各处。暂且不表。
再说宸濠,自派丁人虎到王守仁原扎大营的地方查检可疑之物,丁人虎查明之后,仍回南昌禀复,宸濠当命丁人虎进去。丁人虎见了宸濠,即呈上一包物件。宸濠打开一看,原来是一包红豆与碎草。当下问道:“这就是可异之物么?”丁人虎道:“在平时原不足异,但据土人细说,该处向无此物,自那夜闻得半空中厮杀之后,次日一早见遍地俱是碎草、红豆,方圆十里,无处充之。末将听了此言,才将此物带回,进呈千岁,以便查验。”宸濠听了这番话,当命人将非幻道人及余七、李自然等传来,给大家细看。众人看视一遍,不知是何用意,只有非幻道人与余七说道:“启千岁,贫道竟为傀儡生这妖孽所愚了。原来他用的是撒豆成兵,剪草为马之法。所以天兵天将但知该处有了人马,便上前厮杀起来,却被王守仁逃了此难。今既为贫道识破,傀儡生所仗者不过如此。他既会用,难道贫道不会破?千岁但请放心。王守仁既在吉安,贫道当请千岁拨一旅之师,与余师弟二人前去,总要将王守仁置之死地,傀儡生送了性命,贫道方肯罢休!设或不然,贫道自己当提头来见!”宸濠道:“仙师虽抱奋勇,但不知需兵几何?”
非幻道人道:“千岁能拨兵三千付贫道前往足矣。”宸濠道:“王守仁有二十万雄兵,十数员猛将,仙师只以三千与之对敌,无乃不易乎?”非幻道人道:“千岁勿忧。王守仁虽有雄兵二十万,可不能敌贫道精锐三千。”余七在旁也道:“千岁这倒可以不必虑得。常言道:兵在精而不在多。只要精锐,何必图多。而况非幻师兄又广通神术,万一不足,就是他那背上葫芦内,尚有十万雄兵。贫道虽不能如非幻师兄法术精明,神通广大,就以贫道一人,也可敌他些兵将的。”宸濠道:“但愿两位师父言副其实,便是孤之大幸了!所要精兵三千,孤当照拨。即派丁人虎为两位仙师前部先锋如何?”非幻道人道:“若再以丁将军与贫道随行,那更万无一失了。”宸濠道:“但不知二位仙师何日起行?”非幻道人道:“明日是个最吉的日期,出兵是大吉大利。就是明日拔队前行,千岁可即传命出去。”宸濠答应,当即传令。丁人虎奉令之后,也就预备起来。
到了次日,非幻道人与余七、丁人虎,并有七八名偏裨牙将,带了三千精锐的贼兵,辞别宸濠,直往吉安进发。早有王守仁那里的细作探听清楚,也就飞马驰往吉安,报人大营去了。
王守仁得着这个消息,心下暗喜道:“这两个妖道既然带兵前来,南昌必然空虚,宸濠也就无所倚恃。我何不即日分兵间道绕出吉安,去攻南昌。然后再如此如此,虽未必就能擒住宸濠,也使他畏首畏尾,而且分他的贼势,有何不可?”主意想定,当即命一枝梅、徐寿、周湘帆、杨小舫四人挑选精锐一万,间道绕出吉安,连夜趱程前进,去攻南昌。若南昌攻打得下更好,设若不能,可急急分兵一半,去袭九江。以一半虚张声势,日夜攻打。只要得九江克复之信,南昌之兵即出其不意,立刻撤退,进驱下流,与九江之兵合在一处,进援安庆。但兵贵神速,不可迟延。众将得令,正欲退出,王守仁又将一枝梅喊到面前,附耳吩咐道:“将军未至南昌,可先入宸濠宫内打听刘养正住在何处,可如此如此。本帅并有书一封,与将军带去,到了那里,将此书遗下。行事已毕,然后再往南昌城中布散谣言,不可有误。”一枝梅答应,当下先行退出,在大营内挑选了一万精兵,然后又至大帐取了书信,贴肉藏好,方才与周湘帆、杨小舫、徐寿三人一同拔队前进。
话分两头。且说非幻道人与余七、丁人虎带领三千精锐,日夜兼程趱赶,望吉安进发。不数日已到。当下择地安下营寨,与王守仁大营相隔不过十数里远近,暂且休歇一日。此时王守仁早已得着信息,因密传徐鸣皋等进帐议道:“今日妖道非幻道人与余七带兵已到。本帅之意,趁他安营未定,又兼他兵卒远来疲惫,今夜前去劫寨,先挫他的锐气。何如?”徐鸣皋等答道:“末将等当遵元帅吩咐。”
王守仁大喜,当下向徐鸣皋道:“徐将军可带精锐二千进攻贼寨中营;徐庆可带精锐二千进攻贼寨左营,包行恭可带精锐二千,进攻贼寨右营;狄洪道、王能、李武可带精锐二千,抄至贼寨背后,进攻前寨;卜大武、罗季芳各带精锐一千,往来接应。但须多带乌鸡黑犬血,若鸡犬血措备不及,即多带污秽之物,以防邪术。诸位将军可于初更造饭饱餐,二更出队,务要衔枚疾走。三更一齐杀入贼寨,不可有误!”诸将答应,即退出大帐。
到了午后,忽见辕门官拿进一封战书来,王守仁一看,原来是非幻道人约他明日出战。王守仁看毕,正中己意,暗道:“他既下战书,约定明日开战,今夜必无准备。我即批准打回,也约明日开仗。他见了我批准明日,便格外不疑了。我却阴去劫寨,先发制人,有何不可!”当下将战书批准,仍着原人带回。王守仁又将徐鸣皋等传进帐来,告知他们批准战书的话。徐鸣皋道:“元帅此举,正所谓以安其心。他既不疑,即便无备。我军就乘此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大获全胜必矣。”王元帅大喜。徐鸣皋等也就退出大帐,各去准备。
到了初更时分,大帐内传出号令;命各营即刻造饭饱餐。众三军一闻此令,也就将饭造起来,一会儿饱餐已毕。大帐内又传出令来:命各营预备出队。众三军哪敢怠慢,即将置备的乌鸡黑狗血喷筒及一切污秽之物全行带在身边,以便随时应用。到了二更时分,大帐内又传出令来:命各营一齐出队。徐鸣皋等一闻此今,也就即刻披挂上马,督率所有精锐,各暗带灯球、火把,人衔枚、马疾走,出了大营,直望贼寨进发。
不到半个更次,已经到了贼寨。当下各兵卒取出火种,将所有灯球、火把一齐点得通明,如同白昼尸般,呐喊一声,几如天崩地塌。徐鸣皋向中营杀入,徐庆向左营杀入,包行恭向右营杀人,狄洪道、王能、李武从贼寨背后杀人,那一片喊杀之声,真是山摇岳撼。
原来贼营分中、左、右三个大寨,中营是非幻道人驻扎,左营是余半仙,右营是丁人虎。且说非幻道人在中营内正自安歇,甫经睡着,一闻这一片喊杀之声,知道官军前来劫寨,当即爬起来,寻了宝剑,提了葫芦,走出大帐,徐鸣皋已经杀到。非幻道人一见徐鸣皋,泼口大骂:“无知的小卒,失信的匹夫!尔家王守仁既已约定本帅明日开战,为何今夜前来劫寨?如此行为,岂是大元帅所当作!尔望哪里走,看本帅的宝剑!”说着一剑飞来。徐鸣皋一面招架,一面泼口大骂。
两人正在酣战之际,狄洪道、王能、李武也从寨后冲杀过来,一见非幻道人与徐鸣皋在那里力战,狄洪道一声喝道:“好大胆妖道,还不快快受缚,等到何时?!”说着,就一刀认定非幻道人砍去,接着王能、李武也夹击过来。
毕竟胜负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