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德大喜,遂合兵一处,放舟而行。在船中正诉情由,江西南上战船一字儿摆开,乘风唿哨而至。刘琦惊曰:“江夏之兵,小侄已尽起至此矣。今有战船拦路,非曹操之军,即江东之军也,如之奈何?”
玄德出船头视之,见一人纶巾道服,坐在船头上,乃孔明也。背后立着孙乾。玄德慌请过船,问其何故却在此。孔明曰:“亮自至江夏,先令云长于汉津登陆地而接。我料曹操必来追赶,主公必不从江陵来,必斜取汉津矣;故特请公子先来接应,我竟往夏口,尽起军前来相助。”
玄德大悦,合为一处,商议破曹之策。孔明曰:“夏口城险,颇有钱粮,可以久守。请主公且往夏口屯住。公子自回江夏,整顿战船,收拾军器,为犄角之势,可以抵挡曹操。若共归江夏,则势反孤矣。”
刘琦曰:“军师之言甚善。但愚意欲请叔父暂至江夏,整顿军马停当,再回夏口不迟。”
玄德曰:“贤侄之言亦是。”
遂留下云长,引五千军守夏口。玄德、孔明、刘琦共投江夏。
却说曹操见云长在旱路引军截出,疑有伏兵,不敢来追;又恐水路先被玄德夺了江陵,便星夜提兵赴江陵来。荆州治中邓义、别驾刘先,已备知襄阳之事,料不能抵敌曹操,遂引荆州军民出郭投降。曹操入城,安民已定,释韩嵩之囚,加为大鸿胪。其余众官,各有封赏。曹操与众将议曰:“今刘备已投江夏,恐结连东吴,是滋蔓也。当用何计破之?”
荀攸曰:“我今大振兵威,遣使驰檄江东,请孙权会猎于江夏,共擒刘备,分荆州之地,永结盟好。孙权必惊疑而来降,则吾事济矣。”
操从其计,一面发檄遣使赴东吴;一面计点马步水军共八十三万,诈称一百万,水陆并进,船骑双行,沿江而来,西连荆、陕,东接蕲、黄,寨栅联络三百余里。
话分两头。却说江东孙权,屯兵柴桑郡,闻曹操大军至襄阳,刘琮已降,今又星夜兼道取江陵,乃集众谋士商议御守之策。鲁肃曰:“荆州与国邻接,江山险固,士民殷富。吾若据而有之,此帝王之资也。今刘表新亡,刘备新败,肃请奉命往江夏吊丧,因说刘备使抚刘表众将,同心一意,共破曹操;备若喜而从命,则大事可定矣。”
权喜从其言,即遣鲁肃赍礼往江夏吊丧。
却说玄德至江夏,与孔明、刘琦共议良策。孔明曰:“曹操势大,急难抵敌,不如往投东吴孙权,以为应援。使南北相持,吾等于中取利,有何不可?”
玄德曰:“江东人物极多,必有远谋,安肯相容耶?”
孔明笑曰:“今操引百万之众,虎踞江、汉,江东安得不使人来探听虚实?若有人到此,亮借一帆风,直至江东,凭三寸不烂之舌,说南北两军互相吞并。若南军胜,共诛曹操以取荆州之地;若北军胜,则我乘势以取江南,可也。”
玄德曰:“此论甚高。但如何得江东人到?”
正说间,人报江东孙权差鲁肃来吊丧,船已傍岸。
孔明笑曰:“大事济矣!”遂问刘琦曰:“往日孙策亡时,襄阳曾遣人去吊丧否?”
琦曰:“江东与我家有杀父之仇,安得通庆吊之礼?”
孔明曰:“然则鲁肃之来,非为吊丧,乃来探听军情也。”
遂谓玄德曰:“鲁肃至,若问曹操动静,主公只推不知。再三问时,主公只说可问诸葛亮。”
计会已定,使人迎接鲁肃。肃入城吊丧。收过礼物,刘琦请肃与玄德相见。礼毕,邀入后堂饮酒。肃曰:“久闻皇叔大名,无缘拜会;今幸得见,实为欣慰。近闻皇叔与曹操会战,必知彼虚实:敢问操军约有几何?”
玄德曰:“备兵微将寡,一闻操至即走,竟不知彼虚实。”
鲁肃曰:“闻皇叔用诸葛孔明之谋,两场火烧得曹操魂亡胆落,何言不知耶?”
玄德曰:“除非问孔明,便知其详。”
肃曰:“孔明安在?愿求一见。”
玄德教请孔明出来相见。
肃见孔明礼毕,问曰:“向慕先生才德,未得拜晤;今幸得遇,愿闻目今安危之事。”
孔明曰:“曹操奸计,亮已尽知;但恨力未及,故且避之。”
肃曰:“皇叔今将止于此乎?”
孔明曰:“使君与苍梧太守吴臣有旧,将往投之。”
肃曰:“吴臣粮少兵微,不能自保,焉能容人?”
孔明曰:“吴臣处虽不足久居,今且暂依之,别有良图。”
肃曰:“孙将军虎踞六郡,兵精粮足,又极敬贤礼士,江东英雄,多归附之;今为君计,莫若遣心腹往结东吴,以共图大事。”
孔明曰:“刘使君与孙将军自来无旧,恐虚费词说。且别无心腹之人可使。”
肃曰:“先生令兄,现为江东参谋,日望与先生相见。肃不才,愿与公同见孙将军,共议大事。”
玄德曰:“孔明是吾之师,顷刻不可相离,安可去也?”
肃坚请孔明同去。玄德佯不许。孔明曰:“事急矣,请奉命一行。”
玄德方才许诺。鲁肃遂别了玄德、刘琦,与孔明登舟,望柴桑郡来。
正是:只因诸葛扁舟去,致使曹兵一旦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