晃曰:“吾闻魏王早晚受禅,将登大宝,公与王长史必高迁。望不相弃,曲赐提携,感德非浅!”
祎拂袖而起。适从者奉茶至,便将茶泼于地上。晃佯惊曰:“德伟故人,何薄情也?”
祎曰:“吾与汝交厚,为汝等是汉朝臣宰之后;今不思报本,欲辅造反之人,吾有何面目与汝为友!”
耿纪曰:“奈天数如此,不得不然耳!”
祎大怒。耿纪、韦晃,见祎果有忠义之心,乃以实情相告曰:“吾等本欲讨贼,来求足下。前言特相试耳。”
祎曰:“吾累世汉臣,安能从贼?公等欲扶汉室,有何高见?”
晃曰:“虽有报国之心,未有讨贼之计。”
祎曰:“吾欲里应外合,杀了王必,夺其兵权,扶助銮舆,更结刘皇叔为外援,操贼可灭矣。”
二人闻之,抚掌称善。
祎曰:“吾有心腹二人,与操贼有杀父之仇,现居城外,可用为羽翼。”
耿纪问是何人。祎曰:“太医吉平之子:长名吉邈,字文然;次名吉穆,字思然。操昔日为董承衣带诏事,曾杀其父。二子逃窜远乡,得免于难。今已潜归许都。若使相助讨贼,无有不从。”
耿纪、韦晃大喜。金祎即使人密唤二吉。须臾,二人至。祎具言其事。二人感愤流泪,怨气冲天,誓杀国贼。金祎曰:“正月十五日夜间,城中大张灯火,庆赏元宵。耿少府、韦司直,你二人各领家僮,投王必营前;只看营中火起,分两路杀入;杀了王必,径跟我入内,请天子登五凤楼,召百官面谕讨贼。吉文然兄弟于城外杀入,放火为号,各要扬声,叫百姓诛杀国贼,截住城内救军;待天子降诏,招安已定,便进兵杀投邺郡擒曹操,即发使赍诏召刘皇叔。今日约定,至期二更举事。勿似董承自取其祸。”
五人对天说誓,歃血为盟,各自归家,整顿军马器械,临期而行。
且说耿纪、韦晃二人各有家僮三四百,预备器械。吉邈兄弟,亦聚三百人口,只推围猎,安排已定,金祎先期来见王必,言:“方今海宇稍安,魏王威震天下;今值元宵令节,不可不放灯火,以示太平气象。”
王必然其言,告谕城内居民,尽张灯结彩,庆赏佳节。至正月十五夜,天色晴霁,星月交辉。六街三市,竞放花灯。真个金吾不禁,玉漏无催!王必与御林诸将,在营中饮宴。二更以后,忽闻营中呐喊,人报营后火起。王必慌忙出帐看时,只见火光乱滚;又闻喊杀连天,知是营中有变,急上马出南门,正遇耿纪,一箭射中肩膊,几乎坠马,遂望西门而走。背后有军赶来。王必着忙,弃马步行。至金祎门首,慌叩其门。原来金祎一面使人于营中放火,一面亲领家僮随后助战,只留妇女在家。时家中闻王必叩门之声,只道金祎归来。祎妻从隔门便问曰:“王必那厮杀了么?”
王必大惊,方悟金祎同谋,径投曹休家报知金祎、耿纪等同谋反。休急披挂上马,引千余人在城中拒敌。城内四下火起,烧着五凤楼,帝避于深宫。曹氏心腹爪牙,死据宫门。城中但闻人叫:“杀尽曹贼,以扶汉室!”
原来夏侯惇奉曹操命,巡警许昌,领三万军,离城五里屯扎;是夜遥望见城中火起,便领大军前来,围住许都,使一枝军入城接应曹休。直混杀至天明。耿纪、韦晃等无人相助。人报金祎、二吉皆被杀死。耿纪、韦晃,夺路杀出城门,正遇夏侯惇大军围住,活捉去了。手下百余人皆被杀。夏侯惇入城救灭遗火,尽收五人老小宗族,使人飞报曹操。操传令教将耿、韦二人,及五家宗族老小,皆斩于市,并将在朝大小百官,尽行拿解邺郡,听候发落。夏侯惇押耿、韦二人至市曹。耿纪厉声大叫曰:“曹阿瞒,吾生不能杀汝,死当作厉鬼以击贼!”
刽子以刀搠其口,流血满地,大骂不绝而死。韦晃以面颊顿地曰:“可恨!可恨!”
咬牙皆碎而死。后人有诗赞曰:
耿纪精忠韦晃贤,各持空手欲扶天。
谁知汉祚相将尽,恨满心胸丧九泉?
夏侯惇尽斩五家老小宗族,将百官解赴邺郡。曹操于教场立红旗于左,白旗于右,下令曰:“耿纪、韦晃等造反,放火焚许都,汝等亦有出救火者,亦有闭门不出者。如曾救火者,可立于红旗下;如不曾救火者,可立于白旗下。”
众官自思救火者必无罪,于是多奔红旗之下。三停内只有一停立于白旗之下。操教尽拿立于红旗下者。众官各言无罪。操曰:“汝当时之心,非是救火,实欲助贼耳。”
尽命牵出漳河边斩之,死者三百余人。其立于白旗下者,尽皆赏赐,仍令还许都。时王必已被箭疮发而死,操命厚葬之。令曹休总督御林军马,钟繇为相国,华歆为御史大夫。遂定侯爵六等十八级,关西侯爵十七级,皆金印紫绶。又置关内外侯十六级,银印龟组墨绶;五大夫十五级,铜印镮组绶。定爵封官,朝廷又换一班人物。曹操方悟管辂火灾之说,遂重赏辂。辂不受。
却说曹洪领兵到汉中,令张郃、夏侯渊各据险要。曹洪亲自进兵拒敌。时张飞自与雷铜守把巴西。马超兵至下办,令吴兰为先锋,领兵哨出,正与曹洪军相遇,吴兰欲退。牙将任夔曰:“贼兵初至,若不先挫其锐气,何颜见孟起乎?”
于是骤马挺枪搦曹洪战。洪自提刀跃马而出。交马三合,斩夔于马下,乘势掩杀。吴兰大败,回见马超。超责之曰:“汝不得吾令,何故轻敌致败?”
吴兰曰:“任夔不听吾言,故有此败。”
马超曰:“可紧守隘口,勿与交锋。”
一面申报成都,听候行止。曹洪见马超连日不出,恐有诈谋,引军退回南郑。张郃来见曹洪,问曰:“将军既已斩将,如何退兵?”
洪曰:“吾见马超不出,恐有别谋。且我在邺郡,闻神卜管辂有言,当于此地折一员大将。吾疑此言,故不敢轻进。”
张郃大笑曰:“将军行兵半生,今奈何信卜者之言,而惑其心哉?郃虽不才,愿以本部兵取巴西。若得巴西,蜀郡易耳。”
洪曰:“巴西守将张飞,非比等闲,不可轻敌。”
张郃曰:“人皆怕张飞,吾视之如小儿耳!此去必擒之!”
洪曰:“倘有疏失,若何?”
郃曰:“甘当军令。”
洪勒了文状,张郃进兵。
正是:自古骄兵多致败,从来轻敌少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