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曰:
冷暖酸甜一片心,个中别是有知音。
棹前听曲千行路,花底窥郎半面深。
白璧岂容轻点染,明珠安肯乱浮沈。
拙鸠费尽争巢力,都为鸳鸯不绣针。
却说苏友白被张轨如催促要做曲子,也因思想小姐,便借题遣兴,信笔填词。只见楮砚中信笔淋漓,不消数刻工夫,早已做成一套时曲。递与张轨如道:“草草应教,吾兄休笑。”
张轨如接了细细一看,只见上写着:
〖步步娇·咏红梨花〗
索影从来宜清夜,爱友溶溶月。谁知春太奢,却将满树琼姿,染成红烨。休猜杏也与桃耶,斑斑疑是相思血。
〖沈醉东风〗
拟霜林娇红自别,着半片御沟流叶。俨绛雪几枝斜,美人亭榭。忽裁成绡衣千迭,明霞淡些。疑暗艳腻俗,可是杜鹃枝头舌。
〖好姐姐〗
多时云瘦撒,因何事汗透香颊。想甘心殉春,拼红雨溅香雪。断不许,痴蜂蝶作残红浪窃。
〖月上海棠〗
痕多缬,春工细剪春心裂。遍朱边林下,锦踏香车。掩朱帘醉脸微侵,烧银烛新妆深纣。香魂者,定是怜才呕心相谢。
〖玉供养〗
红哥绿姐,便丛丛深色,别样豪奔。雨睛肥瘦靥红白,主宾递真娇怨冶,似不怕东风无藉。想人静黄昏候月光斜,恍疑是玉人悄立绛纱遮。
〖水红花〗
红儿看靥雪儿睫,换春蝶花神扭捏。丰姿元与冷相协,为情竭嫣然脱卸。因甚当年贞守,今日忽鲜缬。想于归绣裙揭也啰。
〖玉胞肚〗
芳心难灭,任如堆秾艳,犹存淡洁。伤素心,薄事铅华。逗红泪,深思锁穴。祗知淡不与浓接,不信东皇多转折。
〖双声子〗
改妆聊自悦,吊影忽悲咽。十二重门深深设,是谁遣红线红绡来姿妾。
〖尾声〗
兄钦敬细究花枝节,又添得诗人绝,真不负红梨知己也。
张轨如看完了,满心欢喜,不绝口称赞道:“兄真仙才也,弟敬服。”
苏友白道:“一时适兴之词,何足挂齿。”
张轨如拿着看了又看,念了又念。苏友白只道他细看其中滋味,不知他是要熟读了。因说道:“游戏之作,只管看他怎的,兄原是许步韵,何不赐教。”
张轨如道:“小弟凡做诗文,必要苦吟思索,方能得就,不似兄这般敏捷,容小弟夜间睡不着,和了请教罢。”
遂将曲稿又看了一会,遂折了一折,笼在袖中。又将些闲话,与苏友白讲讲。
不多时,忽一个童子走将来说道:“老爷在梦草轩,请张相公去说话。”
张轨如道:“有客在这里怎么好?”
苏友白道:“既是东翁请兄,小弟别过罢。”
遂要辞出。张轨如欲要放苏友白去了,又恐怕一时闲有甚难题目,没有救兵,只得留苏友白道:“兄回去也无甚事,何不在此宽坐一会,小弟略去见东主,就来奉陪。况此闲甚是幽静,再无人来,兄尽可游览。”
苏友白本当暗访消息,见张轨如留他,便止住道:“既这等说,兄请自便,小弟自在此闲耍。”
张轨如说一声得罪了,遂直到梦草轩上。白公接着说道:“又有几日不会先生,不觉鄙吝复生,今见红梨盛开,敢屈先生台驾,赏玩片时。”
张轨如道:“晚生日日相陪令郎读书,也不知春色是这等烂熳了,蒙老先生垂爱,得都芳菲,不胜厚幸。”
白公道:“读书人也不要十分用功,恐损伤精神,遇着花晨月夕,还要闲散为妙。”
随叫左右在梨花下,摆了一个抬盒儿,同张轨如看花,小饮。饮了数杯,白公说道:“先生在馆中读书之暇,一定多得佳句,幸赐教一二。”
张轨如道:“晚生自到尊府,因爱花园清幽,贪读了几句诗书,一应诗词并不曾做得。”
白公道:“今日花下却不可虚度。”
张轨如见白公说的话,与传来消息相近,料定是这个题目,又因袖中有物,胆便大了,遂说道:“老先生倘不嫌哩俗,晚生即当献丑。”
白公道:“先生既精于诗赋,这歌曲一定是好的了也。前日因吴中一个敝年家,送了四个歌童,音齿也还清亮,只是这些旧曲唱来,未免厌听,先生既有高兴,就以红梨为题,到请教一套时曲,叫歌童唱出,时聆珠玉,岂不有趣,不知先生以为何如?”
张轨如道见字字打到心窝,便欣然答道:“老先生台命,焉敢有违,但恐下里巴人,不堪入钟期之听。”
白公大喜,便随叫左右,取过纸笔来在案上,又叫奉张轨如先生一杯酒。张轨如吃了,便昂昂然提起笔来竟写,不期才写了前面三四个,后边却忘记了,又想了半晌,再想不起,只得推净手,起身走到个僻静花架子背后,暗暗将袖中原稿拿出,又看了几遍,便记在心,忙忙回到席上,写完了送与白公看。白公细细看了,大加叹赏道:“此曲用意深婉,吐词俊秀,先生自是翰苑之才,异日富贵,当在老夫之上。”
轨如道:“草茅下士,焉敢上比云霄,言之惶愧。”
二人一问一答,在花下痛饮不题。
且说红玉小姐,自从得了两首和韵的新柳诗,因嫌他写得粗俗,遂将锦笺自家精精致致,并原唱重写在一处,做一个锦囊盛了,便旦夕吟讽不离,以为配得这等一个秀才,可谓满心满愿。但闻此生有才无貌,未免美中不足,因此时时心下有几分不快,每自没趣没精,只是闷闷不语。
这一日午妆罢,忽思量道:“前日嫣素说,此生十分丑陋,我想他既有才如此,纵然丑陋,必有一种清新之趣。今日嫣素幸得不在面前,莫若私自去偷看此生,端的何如。若果非佳偶,索性绝了一个念头,省得只管牵肠挂肚。”
主意定了,遂静悄悄的开了西角门,转到后园中来。忽听得百花亭上,有人咳嗽,便潜身躲在一架花屏风后,定暗偷看。只见一个俊俏书生,在亭子闲步。怎生模样:
书生之态,弱冠之年。神凝秋水,衣剪春烟。琼姿皎皎,玉影翩翩。春情吐面,诗思压肩。性耽色鬼,骨带文颠。问谁得似,青莲谪仙。
红玉小姐看了,只认做张轨如。心下惊喜不定道:“这一般风流人物,如何嫣素说道丑陋的。”
那晓得是苏友白,在书房中独坐无聊,故到亭子上闲步。小姐偷看了半晌,恐怕别人瞧见,便依旧悄悄的走回来。
只见嫣素迎着说道:“饭有了,小姐却独自一个那里去来,我四下里寻小姐,再寻不见。”
小姐含怒不应。嫣素又道:“小姐为甚着恼?”
小姐骂道:“你这个贱丫头,我何等待你,你却说谎哄我,几乎误了大事。”
嫣素道:“自幼服侍小姐,从不晓得说谎,几时曾哄小姐?”
小姐道:“既不哄我,你且说张郎如何丑陋。”
嫣素笑道:“原来小姐为此骂我,莫说是骂,小姐就是打死嫣素,也难昧心说出一个好字来。”
小姐道:“你这贱丫头,还要嘴强,我已亲看见了。”
嫣素道:“小姐看来,却是如何?”
小姐道:“我看此生风流俊雅,国士无双,你为何这等毁谈他?”
嫣素道:“又来作怪了,小姐的眼睛平素最高,今日为何这等样低了,莫要错认了刘郎作阮郎!”
小姐道:“后园百花亭上,除了他再有谁人到此?”
嫣素道:“我不信,是那一个头面嘴脸风流的,待我也去看看。”
慌忙到花园里来。
此时苏友白已走下亭子,到各处去看花。嫣素到了亭上,不见有人,便东张西望。苏友白看见有个侍妾来,遂躲入花丛中去偷看。只见那侍妾生得:
梨影拖肩柳折腰,绿罗裙子系红腰。
虽然不比婵娟贵,亦有婀娜一种娇。
苏友白看了半晌,恐怕走出惊了他进去,到让他走下亭子来,却悄悄的转到他身后,低低叫一声:“小娘子寻那一个,这般探望。”
嫣素即回头一看,看见了苏友白是个少年的书生,心下又惊又喜道:“你是个甚么人,为何躲在此处?”
苏友白道:“小生是和新柳诗不中选的举子苏友白,流落在此,望小娘子矜怜。”
嫣素道:“我看郎君人物风流,不象个无才之人,为何到被遗了?”
苏友白道:“小生荒疏之句,被遗固宜,但小姐高才明眼,独赏识张轨如,却又可笑。”
嫣素道:“郎君休轻薄那张家,他人物却万分不及郎君,然其诗思清新,其实可爱,小姐只见诗不见人,所以取他。”
苏友白笑道:“倘因人物取他犹可,若说因诗句取他,一发奇了。”
嫣素道:“诗有别才,或者各人喜好不同。”
苏友白因叹一口气道:“我苏友白平生一点爱才慕色的痴念头,也不知历多少凄风苦雨,今日方才盼望着一个有才的有色的小姐,想小姐十年待字,何等怜才,偏偏退了我多情多恨的苏友白。”
又叹一口气道:“总是寒儒无福,望也徒然。”
嫣素看见苏友白说道伤心处,凄凄恻恻,将欲吊下泪来,甚觉动情,因安慰他道:“我听见郎君之言,愤懑不平,似怨小姐错看了郎君之诗句,我小姐这一片爱才之心肠,可质鬼神,一双识才俊眼,犹如犀火。既郎君不服,何不把原诗写出,待妾送与小姐再看,倘遗珠重收,也未可知。”
苏友白听了,忙忙深深一揖道:“若得小娘子如此用情,真死生不忘。”
嫣素道:“君不要迟,快写了来,妾要进去。”
苏友白急急走到书房中,寻了一幅花笺,写了二诗,折成一个方块儿,忙走出来,递与嫣素道:“烦小娘子传与小姐,求小姐千万细心一看,勿不负我苏友白一段苦心。”
嫣素道:“决不负郎君所托。”
苏友白要缠住他说话。忽听得张轨如吃完了酒,一路叫来道:“莲仙兄在那里?”
嫣素听见,忙忙往亭子后躲进去了。
苏友白转迎出来道:“小弟在此闲步。”
张轨如道:“小弟失陪,多得罪了。”
苏友白道:“当得。”
张轨如道:“白太老还要留小弟谈心,是小弟说兄在这里,他即要接兄同去一坐,又见席残了,恐怕亵渎,方肯放小弟出来,又送了一个盒儿在此,我们略去坐一坐。”
遂一把手拖住苏友白,到书馆中去吃酒。二人说说笑笑,直吃得日色西沈,才叫人送苏友白回花园去不题。
且说嫣素接了诗稿,忙走回来,笑对小姐说了,“我就说是小姐错看了。”
小姐道:“怎么错看?”
嫣素道:“张相公若是这等一个的人物到好了。”
小姐道:“既不是张郎,却是何人?”
嫣素道:“是张相公友姓苏。”
小姐道:“他为何在此?”
嫣素道:“他说因为和新柳诗而来,只因不中小姐之意,故流落在此。”
小姐听了,不觉柳眉低蹙,杏脸生愁,忽长叹一声道:“以张郎这等有才,却又无貌。似此生有貌,却又无才,何妾缘之悭而命之薄也。”
嫣素道:“若论那生人品,便是不会做这几句诗,也配得小姐了。”
小姐道:“我非不爱此生之貌,但可惜他这等一个人,为何不学。”
嫣素道:“我也是这等说他,他到不说自家诗不好,转埋怨小姐看错了他的诗。”
小姐道:“我与老爷爱才如命,虽一字之佳,必拈出赏玩,安得错看!”
嫣素道:“我初时不信,因见他行藏温雅,举止风流,说的字字关心,像一个多情才子,故叫他将原诗写来与小姐再看,不要埋没才子。”
遂在袖中取出,递与小姐。
小姐展开一看,大惊道:“为何与张郎一字不差?”
嫣素听说也惊讶道:“这等一定是做不出,盗窃来的了。”
小姐细想一想,又将诗看了一遍道:“这诗是张郎盗窃此生的。”
嫣素道:“小姐怎么看得出?”
小姐道:“张郎以此一诗,以为入幕之宾,谁不晓得。此生既与他为友,必知其详,焉肯又抄写来,自贻其羞。张郎写得字迹鄙俗可憎,此生虽匆匆潦草,却不衫不履,笔笔龙蛇,岂不是张郎盗窃!”
嫣素道:“小姐这一想,十分有理。何不速速与老爷说明,把张相公抢白了他一场,打发他去,早早配合此生,岂不是一对有才貌的好夫妻。”
小姐道:“想便是这等想,如何便对老爷说。”
嫣素道:“怎么说不得?”
小姐道:“今日得此二诗是私事,若对老爷说了,倘老爷问此二诗从何得来,却怎生应答。况此生之才,未知真假,若是指定他有才,老爷必要面试。倘面试时,做不出来,我明明无私,却反像有私了,老爷岂不疑心。”
正说未了。忽一个侍妾拿了一幅稿,递与小姐道:“老爷说,这是张相公方在梦草轩当面做的,叫送与小姐看。”
小姐接在手,打发此侍妾去了,就展开一看,却是一套咏红梨花的曲子。小姐细细看了一遍,称羡不已,心中暗想道:“我的新柳诗,久传于外,还说得个盗窃。这曲子乃临时因景命题,难道也是盗窃?”
便只管沉吟。嫣素见小姐沉吟,便说道:“小姐,不要没主意,辜负那生才貌。”
小姐道:“我的心事,你岂不知。倘此生才不敌貌,若嫁了他,不独辜负老爷数年择婿之心,就是我一腔才思,也无处吐露,岂可轻易许乎?”
嫣素道:“据此生说来,万分才学,真是讥笑,张相公难道一无所长,敢这等轻薄。”
小姐道:“我也晓得必无此事,但终身大事,不敢苟且,除非面试一篇,方可放心。”
嫣素道:“这也不难,我看此生多情之甚,他既贪恋小姐,必定还要来打探消息,待他来时,小姐出一个难题目,待我传与他,要他立刻就做一篇,有才无才,便晓得了。”
小姐道:“如此正好,只要做得稳当些,不要与人看见方妙。”
嫣素道:“这个自然。”
二人商量完了,方才欢欢喜喜。正是:
只为怜才一念,化成百计千方。
分明访贤东阁,已成待月西厢。
二人只因算出这条计来,便或早或晚,时时叫嫣素到后园来探望。争奈苏友白,因是个侍郎家,不好只管常来,就来两遭,或是张轨如陪着,或是颖郎同着,嫣素只好张一张又躲了,那里敢出头说话,所以往往不得相遇。
忽一日,白公在家,有人来报道:“杨御史老爷,由光禄卿升任浙江巡抚,今要上任,因过金陵,特绕道来拜老爷,先打发承差来报知,杨老爷只在随后就到了。”
白公笑道:“城中到此有六七十里,此老特地而来拜,可谓改过自新矣。若怠慢他,到是我气量小了。”
因分付家人,一面收拾书房留住,一面打点酒席款待,又叫了一班戏子伺候。因想无人陪他,欲要到府中请两乡宦,又无大乡宦,又不相知,反恐不便,莫若只叫张郎来陪,到是秀才家不妨,打点停当。到了午后,杨巡抚方到。白公与他相见过,叙了寒温,就席设在大厅上,留他饮酒,命张轨如相陪不题。
却说苏友白打听得有这个空,便悄悄闪入后园来。后园管门的,见苏友白时常往来,也不盘问。况此时前厅忙乱,无一人到后园来,故苏友白放心大胆走到亭子来,四下观望,恰好嫣素有心,正在那里窥探,刚刚撞着。苏郎喜不自胜,慌忙上前深深一揖,说道:“小生自前日蒙小姐娘错爱之后,朝夕在此盼望,并无空隙能见小娘子,致废餐忘寝,苦不可言。今日侥幸前厅有客,故独得候于此,多感小娘子见怜,亦如有约而至,诚万幸也。但不知前日荒疏之句,曾复蒙小姐一盼耳。”
嫣素道:“诗到见了,只是郎君二诗,与张郎二诗,一字不差,不无盗窃之弊。小姐见了喜不自胜,正要请教郎君此何意也?”
苏友白惊讶道:“原来如此,我说张轨如之诗,如何入得小姐之眼!烦小娘子达知小姐,此二诗实小生所作,不意为张轨如盗窃,非小生不肖。”
嫣素道:“谁真谁假,何以别辨?”
苏友白道:“此易辨也,此二诗若果张生之作,已为老爷小姐所赏,小生复盗窃来,此乃真愚也。”
嫣素道:“前日小姐亦作此想,又因面试张郎红梨花曲,乃一时新题新制,与前二诗若出一首,岂复是盗窃郎君之作也。”
苏友白笑道:“若说是红梨花,一发是盗窃小生之作了。”
嫣素惊讶道:“那有此事,红梨花曲,乃老爷见梦草轩,红梨花盛开,一时高兴,要张郎做的,此种梨花,别处甚少,郎君何以得知,便先做了,与将张郎盗窃。”
苏友白道:“此红梨花曲,原非小生宿构,就是遇小娘子这一日,张轨如绝早着人请小生来,就引了小生到此亭子上,望着内中红梨花,勒逼要做。小生因慕小姐,见物感怀,故信笔成此,谁知又为张郎作嫁衣也。殊为可笑,亦殊可恨。小娘子若不肯信,张轨如不死,小生现在,明日当面质对,真假立辨了。”
嫣素说道:“原来有许多委曲,老爷与小姐如何得知,不是这一番说明,几落奸人之手矣。郎君勿忧,待我进去与小姐说明,决不有负郎君真才实貌也。”
苏友白又深深一揖道:“全仗小娘子扶持,决当图报。”
嫣素去了一会,忙忙出来说道:“小姐说,张郎踪迹,郎君所说,亦未可深信,今且勿论。但问郎君既有真才,今有一题,欲烦郎君佳制,不识郎君敢面试否?”
苏友白听了,笑容可掬,欢喜无尽道:“我苏友白若蒙小姐垂怜面试,便三生有幸了,万望小娘子作成作成,速速赐题。”
嫣素笑道:“郎君且莫生喜,小姐的题目,也不甚容易。”
因于袖中先取出花笺一幅,并斑管一枝,递与苏友白,随又取古砚一方出,并水壶墨放在一块石上,说道:“小姐说,古才人有七步成诗者,郎君既自负才,不直一挥。”
苏友白接了花笺,展开一看,不慌不忙,便欲下笔。只因这一诗,有分教——主人心折,才子眉扬。正是:
巧之胜拙,不过一时。
久而巧取,拙者笑之。
不知苏友白可能做诗否,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