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小凤点点头。
叶雪道:“他怎么能在这地方活下去?”
陆小凤道:“因为他不想死。”他的声音中也带着伤感:“一个人若是真的想活下去,无论多大的痛苦都可以忍受的。”
这是句很简单的话,但却有很复杂深奥的道理,只有饱尝痛苦经验的人才能了解。
黑暗中有人在叹息:“你说得不错,却做错了,你不该带别人来的。”
嘶哑苦涩的声音听来并不陌生,叶雪的手已冰冷。
陆小凤紧握住她的手,道:“这不是别人,是你的女儿。”
看不见人,听不见回应,他面对着黑暗的沼泽,大声接着道:“你虽然不想让她看见你,但是你至少应该看看她,她已经长大了。”
影子的声音忽然打断他的话:“她是不是还像以前那么样,喜欢一个人躲在黑房里,好让别人找不到她?”
这是她的秘密,她天生就有一双能在黑暗中视物的眼睛。
她喜欢躲在黑暗里,因为她知道别人看不见她,她却能看得见别人。
知道这秘密的人并不多,她身子忽然抽紧。
陆小凤道:“你已听出他是谁了”
叶雪点点头,忽然大声道:“你不让我看看你,我就死在这里。”
又是一阵静寂,黑暗中终于出现了一团黑影,竟是形式奇特的船屋,不但可以漂浮在沼泽上,还可以行走移动。
“你一定要见我?”
“一定。”叶雪回答得很坚决。
“陆小凤,你不该带她来的,真的不该。”
影子在叹息,没有人能比他更了解他女儿的骄傲和倔强。
“我可以让你再见我一面,但是你一定会后悔的,因为我已不是从前……”
叶雪大声道:“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你都是我爹,在我心里,你永远都不会变的,你永远都是天下最英俊,对我最好的男人。”
漂浮移动的船屋已渐渐近了,到了两丈之内,叶雪就纵身跃了上去。
陆小凤没有拦阻,他看得出他们父女之间必定有极深厚密切的感情。
他忽然想到自己的父母,想到他自己这一生中的孤独和寂寞。
一声惊呼,打断了他的思绪。
呼声是从船屋中传出来的,是叶雪的声音,船屋又漂走了,渐渐又将消失在黑暗中。
陆小凤失声道:“你不能带她走。”
影子在笑:“她既然是我女儿,我为什么不能带她走?”
笑声中充满了讥诮恶毒之意。
陆小凤全身冰冷,他忽然发现了一件可怕的事:“你不是她的父亲!”
影子曼声而吟:“渭水之东,玉树临风……”
陆小凤道:“我知道你就是‘玉树剑客’叶凌风,但你却不是她的父亲。”
影子大笑:“不管我是她的什么人,反正我已将她带走,回去告诉老刀把子,他若想要人,叫他自己来要。”
笑声渐远,船屋也不见了,神秘的沼泽又恢复了它的黑暗宁静。
陆小凤木立在黑暗中,过了很久,忽然长长叹息,道:“我不必回去告诉你,他说的话,你每个字都应该听得很清楚。”
他并不是自言自语,船屋远去的时候,他就知道老刀把子已到了他身后。
他用不着回头去看就已知道。
老刀把子果然来了,也长长叹息一声,道:“他说的我全都听见,可是我一直跟你保持着很远的距离,也没有干涉你的行动。”
陆小凤道:“我知道你是个言而有信的人。”
老刀把子道:“你还知道什么?”
陆小凤霍然转身,盯着他:“阿雪并不是叶凌风的女儿,是你的。”
老刀把子既不否认,也没有承认。
陆小凤道:“就因为叶凌风知道了这件事,所以你才要杀他。”
老刀把子笑了笑,笑声艰涩:“我想不到他居然没有死。”
陆小凤道:“他活着虽然比死更痛苦,却一直咬着牙忍受。”
老刀把子道:“因为他要复仇。”
陆小凤道:“可是他不敢去找你,只有用法子要你去找他,这地区他比你熟,而且又有阿雪做人质,他的机会比你好得多。”
老刀把子冷冷道:“我本来以为你绝不会上当,想不到结果还是受了别人利用。”
陆小凤道:“幸好我们的期限还没有到。”
老刀把子道:“你有把握在限期之前把她找回来?”
陆小凤道:“我没有把握,但我一定要去。”
老刀把子道:“你准备怎么去?像泥鳅一样从烂泥中钻过去?”
陆小凤道:“我可以做个木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