犬郎君道:“你想让她变成什么样子?是又老又丑?还是年轻漂亮?”
陆小凤道:“越老越好,越丑越好。”
犬郎君道:“为什么?”
陆小凤道:“因为没有人相信陆小凤会跟一个又老又丑的女人在一起的,所以也没有人会相信我就是陆小凤。”
犬郎君道:“所以她越老越丑,你就越安全,不但别人认不出你,你自己也可以不动心。”他眨着眼笑道:“这几天你的确要保持体力,若是跟一个年轻漂亮的寡妇在一起,要保持体力就很不容易了。”
陆小凤看着他,冷冷道:“你知道你的毛病是什么?”
犬郎君摇摇头。
陆小凤道:“你的毛病就是太多嘴。”
犬郎君赔笑道:“只要你带我走,这一路我保证连一个字都不说。”
陆小凤道:“就算你想说,我也有法子让你说不出来。”
犬郎君忍不住问:“你有什么法子?”
陆小凤道:“我是个告老归田的京官,不但带着好几个跟班随从,还带着一条狗。”他微笑着,又道:“你就是那条狗,狗嘴里当然是说不出人话来的。”
犬郎君瞪着他看了半天,终于苦笑,道:“不错,我就是那条狗,只求你千万不要忘记,我这条狗只能吃肉,不啃骨头。”
陆小凤道:“可是你最好也不要忘记,不听话的狗非但要啃骨头,有时还要吃屎。”
他大笑着走出去,忽又回头:“叶雪和叶灵本应该在第几批走的?”
犬郎君道:“我也不知道,老刀把子给我的名单上,根本没有她们姐妹的名字。”
夜更深。
陆小凤在冷雾中坐下来,心里在交战——现在是到沼泽中去找她们姐妹?还是去大醉一场?
他的选择是大醉一场。
就算不去找她们,也不是一定要醉的,可是他醉了,烂醉如泥。
他为什么一定要醉?
难道他心里有什么不可告人的苦衷?
四月初三,下午,多雾。
陆小凤醒来时,只觉得头疼如裂,满嘴发苦,而且情绪十分低落,就好像大病一场。
他醒了很久才睁开眼,一睁开眼就几乎跳了起来。
娄老太太怎么会坐到他床头来的?而且还一直在盯着他?
他揉了揉眼睛,才看出这个正坐在他床头咬蚕豆的老太婆并不是娄老太太,可是也绝不会比娄老太太年轻多少。
“你是谁?”
他忍不住要问,这老太太的回答又让他大吃一惊。
“我是你老婆。”老太太咧开干瘪了的嘴冷笑:“我嫁给你已经整整五十年,现在你想不认我做老婆也不行了。”
陆小凤吃惊的看着她,忽然大笑,笑得在床上直打滚。
这老太太竟是柳青青,他还听得出她的声音。
“你怎么会变成这样子的?”
“因为那个王八蛋活见了鬼,我想要年轻一点,他都不答应。”
柳青青用力咬着蚕豆,恨恨道:“现在我变成这个样子,你是不是很高兴?”
陆小凤故意眨了眨眼,道:“我为什么要高兴?”
柳青青道:“因为你本来就希望我越老越好,越丑越好,因为你本来就一直在逃避我,好像生怕我活活的把你吞下去。”
陆小凤还是装不懂:“为什么要逃避你?”
柳青青道:“你若不是在逃避我,为什么每天都喝得像死人一样?”她冷笑着,又道:“其实我也知道你不敢碰我,可是我又有点奇怪,要你每天晚上跟我这么样一个老太婆睡觉,你怎么受得了?”
陆小凤坐了起来,道:“我为什么要每天晚上跟你睡觉?”
柳青青道:“因为你是告老归田的京官,我就是你老婆,而且是个出名的醋坛子。”
陆小凤说不出话来了。
柳青青道:“我还有个好消息告诉你,我们的儿子也一直跟在我们身边的。”
陆小凤又吃了一惊:“我们的儿子是谁?”
柳青青道:“是表哥。”
陆小凤忽然倒了下去,直挺挺的倒在床上,连动都不会动了。
柳青青大笑,忽然扑在他身上,吃吃的笑道:“我的人虽老,心却不老,我还是每天都要的,你想装死都不行。”
陆小凤苦笑道:“我绝不装死,可是你若要我每天都跟你这么样一个老太婆做那件事,我就真的要死了。”
柳青青道:“你可以闭起眼睛来,拼命去想我以前的样子。”她已笑得喘不过气:“何况你们男人不是常常喜欢说,只要闭起眼睛来,天下的女人就都是一样的。”
现在陆小凤总算明白自作自受是什么意思了。
这个洞本来是他自己要挖的,现在一头栽进去的,偏偏就是他自己。
犬郎君来的时候,柳青青还在喘息。
看着一个老掉了牙的老太太,少女般的躺在一个年轻男人身旁喘息,如果还能忍得住不笑出来,这个人的本事一定不小。犬郎君的本事就不小。
他居然没有笑出来,居然能装作没有看见,可是等到陆小凤站起来,他却忽然向陆小凤挤了挤眼睛,好像在问:“怎么样!”
陆小凤简直恨不得将他这双眼珠挖出来,送给柳青青当蚕豆吃。
幸好他还没有动手,门外已有个比柳青青和娄老太太加起来都老的老太婆伸进头来,赔着笑道:“老爷和太太最好赶紧准备,我们天一亮就动身。”
这个人当然就是管家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