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东莱(祖谦)居于婺,以讲学唱诸儒,四方翕然归之。陈同父盖同郡,负才颉颃,亦游其门,以兄事之。尝于丈席间,时发警论,东莱不以为然。既而东莱死,同父以文祭之曰:
“呜呼!孔氏之家法,儒者世守之,得其粗而遗其精,则流而为度数刑名。圣人之妙用,英豪窃闻之,徇其流而忘其源,则变而为权谲纵横。故孝悌忠信,常不足以趋天下之变,而材术辩智,常不足以定天下之经,在人道无一事之可少,而人心有万变之难明,虽高明之洞见,犹小智之自营,虽笃厚而守正,犹孤垒之易倾。盖欲整两汉而下,庶几及见三代之英,岂曰自我,成之在兄,方夜半之剧论,叹古来之未曾。讲观象之妙理,得应时之成能,谓人物之间出,非天意之徒生。兄独疑其未通,我引数而力争,岂其于无事之时,而已怀厌世之情。俄遂婴于末疾,喜未替于仪刑,何所遭之太惨,曾不假于馀龄。将博学多识,使人无自立之地,而本末具举,虽天亦有所未平耶!兄尝诵子皮之言曰'虎帅之听,孰敢违子,人之云亡,举者莫胜。’假使有圣人之宏才,又将待几年而后成,孰知夫一觞之恸,徒以拂千古之膺。伯牙之琴,已分其不可复鼓,而洞山之灯,忍使其遂无所承。眇方来之难恃,尚既往之有灵。”
朱晦翁见之,大不契意,遗婺人书曰:“诸君子聚头磕额,理会何事,乃至有此等怪论。”同父闻之不乐。它日,上书孝宗,其略曰:“今世之儒士,自谓得正心诚意之学者,皆风痺不知痛痒之人也。举一世安于君父之大仇,而方且扬眉拱手以谈性命,不知何者谓之性命乎?陛下接之而不任以事也,臣以是服陛下之仁。”
意盖以微风晦翁,而使之闻之,晦翁亦不讶也。此说得之蔡元思念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