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习之学识过韩退之,盖其所知也各异。退之主张吾道千载一人,而余为是言故不韪矣。然余自不以为疑,曷不取其原道读之?循粹而不杂,明果而不二。世皆以比孟子,然究其所终则得儒者之说。而茍知学孔子者,皆能为是言。习之他文不多见,而其复性书三篇,于秦汉以下,诸儒略无所习,独超然知颜子之用心。唐人之为文者,亦或似然。其言矫而幸中,必有乖忤,未能如习之坦然至到。盖二人之为儒一也。
今世言三代、周公、孔子之道者,莫如《礼记》。《礼记》之传驳而直得孔子之言者,惟《中庸》与《大学》。退之出于《大学》而未至,故《原道》之末,论“正心诚意”,曰:古人为是者,将以有为。今之为是也,外其天下国家而灭其常,盖以诋佛、老,意谓绝仁义、弃礼乐,皆以其“庄语”,而不穷其旨。
区区以孟子、荀卿、杨雄为辨,则已下矣!故曰“未至”。习之学出《中庸》,而不胶其言,故论“至诚尽性”之道,自孟子推之至于子思,推之至于孔子,合于“易”之寂然不动,感而遂通天下之故。知颜子之不远,复为三月不违仁。卿与雄曾无是议,而退之之所未尝语也。故曰“不胶其言”。二人要不可偏废。将以正人,则不可无退之;将以自治,则不可无习之。惟其见者明,故其文章合处,以追踪退之无甚愧。
唐人记习之、退之姪婿,似有不宜相下。虽退之强毅,亦不肯而以从已弟子之者,惟籍湜辈尔。近岁无能知习之者,惟老苏尝及之,然止与其文辞。子瞻兄弟不复言,甚矣,学之难也!后必有与余同者,然后知予之言不谬。